能坐坐的广场，才是好广场｜宇帆·早茶夜读573
573| 读城记2020
文/ 宇帆
26岁，文学研究生
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张宇帆。上次说到北京为疏解非首都功能对传统菜市场（点击蓝字，查看）进行清理整顿时，我提出了一个疑问：城市空间的意义是什么？更进一步说，我们为什么需要城市公共空间，尤其是那些看上去仅供城市居民进行公共交往，日常生活而不具备显然的生产性功能的开放空间，如广场、街道绿地，公园等等。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在我看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家和工作场所是两个不轻易改变其环境的固定地点，那么城市的公共空间即是能够快速直接地改变个人生活状态的变量地点。这个公共空间必须是可达易达的，不能离居住地或者工作场所太远，这会消耗时间和精力，同时，它应该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虽然这一点在实际中不一定能够实现，还得是免费的……总的来说，就是要以最小成本获得满足感。但既然它是一个可以被自由选择的地点，以上这些条件还不能使其成为一个吸引人的空间。
威廉·H·怀特从1971年开始展开了一个名为“街头生活项目”的研究，采用了当时的先进技术——延时摄影，对纽约公共空间中的普通人的行为活动进行直接观察，从而分析空间设计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间的联系，后将研究成果编写成《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一书。“人性化”是这本书的主题词，建设一个人性化的空间需要什么？也是怀特和他的项目小组花了十年时间所研究的问题。他们的调查从广场生活开始。为什么某个广场可吸引人们日复一日光顾，而其他广场却少有问津？阳光、建筑设计品味、广场的形状、广场的规模……逐一排除，答案是“可以坐坐”。“人们往往最会去那些可以坐坐的地方”，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在这基础上，要考虑人们会选择坐在哪里，如何设计台沿和坐凳更受人们欢迎，同样要考虑残疾人士的使用。
作者发现，可以移动的椅子更受欢迎。将椅子挪到自己喜欢的地方，扩大了个人选择，“选择的可能性与实际做出选择一样重要”。人们坐下之前，往往会把椅子稍加移动几英寸，这个举动“彰显了自主，表示满意”。如果一个人刚来，这个动作也向旁边的人传递了一个信息：“对不起，打扰了，别的地方没有椅子，我会尊重你们的私密性，你们也会尊重我的私密性。” 这样，可移动的椅子就在一个本不存在私密性的公共空间里体贴地照顾了人们对社会距离的微妙心理。
“可以坐坐”的空间数量是广场吸引人们的重要衡量标准，此外，人们更喜爱避风向阳，有树木围合，具有亲水性，还有小摊贩出售食物的空间。实际上，公共空间扮演着一个在家和工作场所之外的能给城市居民提供舒适感的角色，不仅是让使用者的身体得以休憩，也是要打造一个能满足使用者的社交需求，又有安全感的开放空间。利用得最好的广场是可以展开社会交往的广场，但实际上广场并不是结识交友的理想场所，让两个陌生人产生联系通常需要某些外部刺激，如街头雕塑、街头艺人，某个情境等等，这些形体或行为“推动了人们之间的联系”，作者称之为“三角效应”。
读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这个四十多年前的城市公共空间的设计构想，也是对城市的认知和理解。人性化的城市公共空间也装载着人们对于日常生活的美好想象，而我们越来越远离这样的空间，试图用手指在键盘上构建新的公共空间，表情包也替代了“挪椅子”这样的小举动，点赞是最简单的社交方式，两点一线已是生活的全部。过去的两个多月我们已经经历了完全失去城市公共空间的生活，也能过得下去，各种新的社交模式普及开来，网络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触摸世界，但与此同时，“城市”和“生活”似乎被完全割裂。毕竟，当你在两座城市之间做选择时，你通常不会考虑它的网速是不是更快。也是在这样的无常中，我们才听到了人们对于那些日常里毫不起眼的街头巷尾前所未有的渴望。放学路上的煎饼摊，保安大爷喂养的田园犬，甚至是平日里有些吵闹的广场舞，闭上眼，想想就会不自觉嘴角上扬，对生活充满期待。
现在，我想重新回答开篇的问题，我们为什么需要城市公共空间？城市公共空间的意义是什么？我认为，城市公共空间可以释放一种能量，这种能量不仅在于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使用它，而是会让更多我这样普通人，只是知道公共空间的存在，就会让我更爱这座城市一些。而那些设计更加人性化的公共空间，可以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对城市的感觉，让我们在选择留在一座城市时，多一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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