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白鹤丨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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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鹤 / 文
初中刚毕业,正赶上修红旗渠。我就去工地干活。我们村分的地段全是石头山。因此每天的工作就是抡锤打钎,放炮崩石。别看我当时才十六岁,吃的也不好,成天是红薯面疙瘩和菜稠饭。但正值青春年少,活力旺盛,干起活来,浑身是劲。抡起锤来打钎,一口气能打几十下,一点也不觉得累。
我们村上有二十个棒小伙子,加上十个铁姑娘,组成一个团队,专门抡锤打钎,放炮崩石。三人一组,共十组,每组两男一女。男的抡锤,女的扶钎。一声令下,我们二十个小伙子抡起八磅锤,虎虎生风,只听叮叮当当,嘿嘿吭吭,呈现出一片火热的战斗场面。
有一天,我们的连长因感冒去卫生所取药,他这个组只能一人抡锤。干活要是大家摽着干,才有气势,只要有一组不干,劲就松了。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背着洋镐走过来,问这一组怎么缺个抡锤打钎的。当他得知情况后,不说三四就放下洋镐,拿起大锤,往手心唾了两口唾沫,说:“我先替他抵挡一阵。”说罢就抡起八磅锤,替连长打起钎来。
我瞟了他一眼,只见他身材魁伟,结实健壮,胳膊浑圆,两腿稳实,身板硬朗,皮肤粗糙,紫黑脸膛,面容慈祥。我估摸他有四十多岁,但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比我们小青年差。他抡锤抡得像模像样,一锤下去,打得又狠又准又稳,一看就是个抡锤打钎的老手,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扶钎的姑娘说:“大叔,你这锤打得可真有份量,比年轻人还有劲儿呢。”大叔笑了笑:“我哪能比得上年轻人?只是给他们凑个热闹罢了。”这位大叔谈笑风生,谦虚诚恳。我们顿时对他有了好感。一番紧张激烈的打钎过后,大家停下来喘口气,稍微歇息几分钟,接着继续干。
这时大叔提议:“咱们一下子打一百锤怎么样?都中不中啊?”这口气颇有挑战性,我们年轻人怎能服软?就一齐回答:“你中我们也中。”大叔说:“那咱就开始吧。”说罢就开始抡锤打钎。旁边有人数着:“一下、两下、三下……十五下……三十五下……”当打到六十下时,我们年轻人有的开始气喘吁吁了。再看那个大叔,竟像开始一样,气不喘,手不软,两腿站得稳稳实实,两只胳膊粗壮有力,看来,他干这一行不是一天半天了,没有几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
当打到八十下时,我们这伙小青年一个个粗气直喘,汗流浃背,累得够呛了。再看那个大叔,只管专心致志地打钎,而且越打越稳,越打越重。
说实话,我们这帮小青年,虽说年轻有劲,充满活力,但毕竟身体单薄,都像白杨树,长的不低,却很细嫩,那位大叔虽到中年,但身体魁实,四肢粗壮,凭实力和耐力,还是不如人家。可我们是年轻人,年少气盛,怎么能败给中年人?我们暗暗鼓劲,咬紧牙关,强打精神,拼命打钎。
当打到一百下时,我们一伙年轻人顿时像一摊泥似的,摊倒在地,一边擦汗,一边喘气。再看那个大叔,竟像平常一样,既没出汗,也没喘气。由此可见,大叔的基本功是多么深厚扎实。我们嘴上没说,心里却暗暗服输了。那知大叔却笑着夸奖我们:“小伙子,你们行啊!一口气打一百锤,能坚持下来,就很不错了。这红旗渠得个十年八年的才能修成。往后得还指望你们完篇呢。”这时,我们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叔,说实话,论抡锤打钎,我们跟你还差得远哩。”大叔回道:“不瞒你们说,我身上的功夫,是多少年熬出来的。解放前给地主老财犁地挑粪,担水背粮,干的都是重活,出的是牛马力。要不是共产党解救了咱们穷老百姓,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叫阎王爷收去了。如今修红旗渠,是为咱自己修渠。把漳河水引到咱林县,既有水吃,又能浇地。庄稼有了水,就能多打粮,咱们就能吃饱饭。修渠这事,我越想越高兴,越干越有劲。只要咱不怕吃苦,大干几年。漳河水就一定能流到林县。咱们祖祖辈辈的愿望就要变成现实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大叔不但能干,还会说鼓舞人心的话。真让我们从心底佩服。就在这时,连长回来了。一见大叔,就上去握手,并说:“欢迎领导来我们工地指导工作。”我们一听都楞住了。怎么,大叔是领导?看他那土里土气的样子,那像领导,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这时,连长才向大家介绍:“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咱们红旗渠的总指挥马有金马县长啊。”
我们一听都惊呆了。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县长还会抡锤打钎。而且干活还是那么老练。真令人不可思议。这事在我心中藏了五十多年。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 The End——
白鹤 实名白常学,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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