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牌饼
(烤牌)
小时候偶尔会吃到马蹄子烧饼,微咸且香,印象中仅限于村里有红白喜事的时候。
(烧饼)
读初中的时候,却经常可以吃到一种类似烧饼的烤牌。
出了校门,往西二三百米处就有两三家卖烤牌的,学生是巨大的消费者群体,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麦子换。
天气冷的时候,我们都是带一周的煎饼,但是天气热起来之后,烙得再干的煎饼三四天之后也开始长黑白不等的斑点霉菌。
有些离学校近点的同学的家长就于周三或者镇上逢集的时候去给孩子送饭,我们村离镇上的学校比较远,反而离县城更近些,因此父亲赶集也是去县城,极少会来给我送饭。
于是临近夏天天热或者秋天刚开学的那短时间,我就前三天带煎饼,后面两天半带麦子换烤牌吃。
每周日返校的时候,经过烤牌店家,就先把麦子过好称,让店家记账放在那里,给一张饼票。
说是饼票,其实就是一张硬纸卡,上面写着麦子的斤两和可以换烤牌的斤两。
什么时候煎饼吃完了,没饭吃了,带着饼票去拿烤牌即可,之后店家会重新改一下饼票上数字。
刚从烤炉拿出来的烤牌,香而酥,因此大家都愿意吃刚出炉的,去晚了,烤牌便被别人拿走了,便需要等个几分钟。
记得我经常去的一家,是一家三口在做,人也和气。
三人揉面做饼轮流上阵,在一张铁质的大桌子上,动作娴熟,做好饼撒上芝麻之后,两手一抻,把饼贴到燃烧的旺旺的火炉上部,几分钟功夫,这烤牌便烤出颜色,香气四溢起来,用铁夹子夹出黄灿灿的烤牌。
再麻利地称好斤两,分给等着拿饼的我们。
这刚出炉的烤牌,正面灿黄,布满烤熟的香芝麻,背面黄中透白,可见一些细碎的小孔,咬上一口,香酥可口。
印象中,母亲老是管这烤牌叫朝排,我们老家话叫起来,就成了“朝牌儿”,像叫“朝巴”(傻子)一样,因此总觉得母亲叫起来又土又难听,还是烤牌洋气一些,好听一些。
不管是卖烤牌的店家,还是去拿烤牌的学生,大家不会管烤牌叫朝排。
可我刚在写这篇文章,搜烤牌的图片时,却搜出来“朝排”俩字,看了一下,这烤牌,的确应该叫“朝排”。
(玉朝排)
朝排与朝巴无关,与方孝孺有关。
大家都知道明朝朱棣篡位的事情,朱棣夺位后,首先要清理异己分子,于是进行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
而忠臣方孝孺对朱棣的夺权篡位却强烈不满,当朱棣让他写登基诏书时,他对朱棣嗤之以鼻,拿了手中的朝牌砸向朱棣,朝牌从中间断开两截,朱棣大怒,于是:灭十族!
方孝孺及其族人惨遭杀害,而他的幼子却有幸被人救出,改名换姓得以逃生。为了暗自纪念方孝孺,也是为了谋生,就把面食做成当年方孝孺拿的朝排的模样,然后就有了朝排的诞生。
吃了那么久的烤牌,我居然不仅不知道烤牌应该叫朝排,更不知道烤牌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壮烈的起源,不仅心生些许感慨。
这烤牌,应该也是从外地传到我们山东临沂的,最初大家可能也管它叫朝排,只是叫着叫着,由于种种原因,朝排就变成烤牌了。
中国是个古老的国度,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各种民俗文化故事,都有其传承和渊源,但是很多东西在从一个地方传播到另一个地方的过程中,名称或者内容就会出现一些细微变化,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拉长,这种变化也会越来越大,于是就有了地域特色,也就是当地民俗文化。
如今,老家现在这种烤牌比较少见了,而更多是吃肉火烧和各种其他烤饼。
时代在变,消费者的口味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我想,即使我现在穿越回去,当年烤牌的味道,也不一定能找到,那种味道,也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