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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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青鸦
我叫阿蛮，生于荒野，我不知生，不知死，只终日如魅般游荡。
我样貌丑陋，这点，我自身是不知的，只知路人见了我总是面纱掩饰，鄙夷谩骂，所以我觉得我大抵是如此。
世间也唯有清檀山下，废庙里的那个老和尚同我亲近些。每日丢些破旧的袈裟，间或些碎馒头。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就蹲在庙里那颗大槐树下，用手抠着下面的泥土，脸上笑得如同殿内那坐佛像，神秘莫测。
我曾经以为那树下埋着金子，便试着用枯干的手指探了探，又跳上去用脚踩了踩，老和尚在殿内诵着经，气急败坏地扔了木鱼，拿着扫帚冲了出来，胖胖的肚子一晃一晃，感觉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
我撒开腿，一溜烟奔出去，回头咧开了嘴嘲笑他。老和尚一颠一颠，嘴里大声骂我：“小糙娃子。”但到了第二日，他又照例丢了食物给我，照例蹲在槐树下抠着泥土，照例脸上带着参不透的笑容。
我越发得好奇，我直觉地认为，那底下埋的是金子。但金子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只见过那些山外的人，兜里若装了点金光，便笑得像失疯。那老和尚八成也是这样，得了疯病。
老和尚晨钟后在庙中修习，捱到正午，便拿着圆钵外出化缘。暮鼓时分，又满脸疲色，我从前不知道他拿着破碗出去做何，便兴冲冲的跟在后面，等回来时，鼻子已被一扇扇打开又立马关上的木门撞得又红又肿，呲牙咧嘴的揉揉，第二日又躺回了庙里的破窝，再不随他去了。
我看准了那个时间，老和尚化缘，庙里无人。我用手指仔细的抠着，直至天将暮色，暮鼓响起，也没挖到东西，黑灰色的泥土一层又一层，我有些发愁，又有些失望，将土重新埋了进去，坐在槐树下发愣。
第一抹晨光照进来时，我正仰着头酣睡，霎一睁眼，树木中细碎的剪影斑斑驳驳，我举起手玩也似的，看着被剪影烫伤的明暗，就如同老和尚头上的戒疤。
老和尚一夜未归。我摸摸饿瘪了的肚子，走进了大殿。庙是破庙，殿里的佛像塑得也是杂乱不堪，我大摇大摆的像老和尚那样敲着木鱼，清脆的声音在破庙中回响，我想了想老和尚日日念得同样的一段经文。
忍辱庄严故。得佛圆音。具众相好。
精进庄严故。能破魔怨。入佛法藏。
定庄严故。能生念慧惭愧轻安。
慧庄严故。能断一切分别妄见。
慈庄严故。于诸众生不起恼害。
悲庄严故。悯诸众生。常不厌舍。
喜庄严故。见修善者。心无嫌嫉。
舍庄严故。於顺违境。无爱恚心。
四摄庄严故。常劝摄化一切众生。
我张了张嘴，虽然记得，但我忘了，我生来不会说话。
老和尚是暮鼓时分回来的。浑身是泥，手里捧着的圆钵却是半点不染尘埃。
我急忙跑出去，瞪着眼睛看他。他将盛满饭的圆钵塞到我手里，摆摆手，长叹一声：“啊弥陀佛，众生皆得。痴儿无罪，奈何世之万般蹉跎。”我瞪着眼睛看他，他指指槐树下的那块泥土，“那里是贫僧，日日化缘而得的财物，可保你后世无安。但，若非必要，万不可取，人世虽于水火，但因果又循，莫不肯只顾等待。”我更大的瞪了眼睛，似懂非懂。他却扭头进了大殿，端坐于正殿的蒲团，高声诵着经文。
忍辱庄严故。得佛圆音。具众相好。
精进庄严故。能破魔怨。入佛法藏。
定庄严故。能生念慧惭愧轻安。
慧庄严故。能断一切分别妄见。
慈庄严故。于诸众生不起恼害。
悲庄严故。悯诸众生。常不厌舍。
喜庄严故。见修善者。心无嫌嫉。
舍庄严故。於顺违境。无爱恚心。
四摄庄严故。常劝摄化一切众生。
第二日，老和尚坐化了，脸上仍旧是那般参不透的笑容。
许久之后，清檀山下的那座破庙里，有一个不会说话的老和尚，整日敲着木鱼。正午时分，捧了圆钵，瞪着眼睛，无声的化缘。
后来有一天，有一痴儿流于庙中，老和尚每日丢给他一些食物，便坐在大槐树下抠着泥土，脸上带着难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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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鸦
图文编辑：猪老三
部分配图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