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虞《就文学问题与人的争论记录》

就文学问题与人的争论记录

以下，均系个人观点。

一，“文学必须是高大上的文学么？”

非要答，是。

宜仔细说明，“高端、大气、上档次”，如是看，的确在讲文学。

高端——不能放弃基本的文法、措辞等技术，不是说通俗文学就完全“俗”化，好的东西不该被抛弃。

大气——始于个人继而超越个人，始于时代继而超越时代。即便婉约、私人，也要努力唤醒读者的共鸣。自说自话，不足道也。

上档次——文学乃艺术一类，目的在使人愉悦。愉悦的方式很多，下流事通常格外有效，但效力易失易散，上流事的愉悦，即知识、美学的愉悦，效力悠远，自益、益人。（对世界来说，艺术也许是无聊的。）

意义上，内涵越隐晦，一旦掘出，影响越深远。非指难懂，不怀好意地将文章含义隐藏起来（如此隐藏之流，往往也无含义可言），而是要求“读者一方”进行一番思考后，才能有所收获。

谜底，写在整幅拼图的背面。

感官上，大体可以这样分：

纯粹美学：辞藻丰沛，单纯写写风景，写写情感，很私人，自己很享受，应该多给孩子读，积累词汇、文法习惯和阅读经验。孩子不要读鲁迅，太苦了。侮辱鲁迅，也侮辱了孩子。幸好课本中已经抽走了，孩子不必再骂鲁迅的东西摸不着头脑，鲁迅可以安息。

思考美学：描写平实但不乏特色，文章内容以思辨为主，探索事物背后的共性。为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轻》是经典？读过一篇以后，此类的事件就都搞明白了，不必一件一件说，翻来覆去写。

叙事美学：以故事本身征服读者，确有这样的故事，也确有这样的读者。《基督山伯爵》、《哈姆雷特》、《茶花女》之类，不必说什么了，故事一成，注定传颂下来。

三者哪个更好？

单个儿都不够。

揉杂在一起，最有味道。单从文学技巧上，“炼字”，“修辞”，“结构”都是艺术，都够研究一番，赞美一番。不过论及益处，还需附上“思考”

还有一类：技术类书籍，算不得文学，最多是研究报告。这类书，来的快——快在易懂，实用，价值回报大。

这类书不能没有，经验智慧不可或缺，它记录、开发了文明。但是，文明也同其他一切无二，有一个最佳尺度，再往前，就是下坡路。我们现在是科学技术上，愈发文明了；精神上，愈发野蛮。

也从此兴起一路人，“道德家”，说不上有什么坏处，但是除了道德一无是处。

谁受损失——世界不会有恙，有恙的是人心。

二，“文学要抱有目的性么？”

非要答，是。

没说到根源——什么目的？

无非让人领略黑、白、美、丑、善、恶、智、愚、刹那、永恒。

现在，常常混淆了。混淆其实还好，坏在颠倒了。早时候，一个“差劲的念头”兴起，受途径局限，终究被扼杀在摇篮。现在不得了，一呼百应。什么道理——贤明永远只是小部分，一旦人人都说话，未必是好事。我们的现状，不能变，高考、选拔，一变要乱套。因为局面业已形成，大多数人都是混沌的，放在有限的位置，不会出大错。一切解禁，就不可收拾。

还有一部分明白人，无妨自己醒来。

三，“各类文章存在即合理，是么？”

非要答，不是。

不如问，对谁合理？

终于进入了可以“各自为政”的时代，自媒体崛起，“一家之言”煞有介事地发挥到了极致。

但来的太早了。知识、道德还没有普及，话筒却送到了每个人的嘴边。新闻轮番报道的是“年少而成名”，名固然成了，好坏呢？寿命呢？不再跟踪报道了。

结症在哪儿？

舞台太大了，人人都想表演一番，于是被人钻了空子，于是无意间迷惑了一些无辜人，于是氛围变坏。但是一小部分从中醒来，但是无法一次性叫醒大家，但是嘴已经张开，笔已在手中，但是还没发出声音。

这“一小部分人”，急须自觉自身的不同。

自媒体也好、传统媒体也好，最要紧是自律。大家都在看着，你的每个字都要能担起责任。一个想法出来了，起码不该是坏的。写技术贴，我完全不反对，讨生活嘛。技术贴就把技术的名字写在题目上——新华字典就是新华字典，不是“你真的懂这些字的意思么？”

人最弄不清一件事——自己越跟随时代，适应时代，越会被时代牵着鼻子走。

都标题党，你也标题党，他也如是，美其名曰是“包装”——需要么？

精装的《红与黑》会比盗版的更有价值？

我不反对文学有盗版。一开始，我们读的都是免费的。

外国工人运动最讨厌中国工人，没原则，太能吃苦，且没必要的苦。如果大家都罢工，一定能够得胜，权益一定能够得到伸张。可惜中国人不会，他会钻空子，大家都不干了，好，我来。于是运动失败，雇佣者大大方方剥削下去。

现在罢工，来得及么——我不知道。

知道的是，新一代长大了，掌权的要换人。相比而言，起码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一代，起码是知道“教育”为何物的一代，起码是心里有“教育”二字的一代。

教育无用论，是实实在在的谬论。这件事上谁都不必委婉客气，直说便是。

我常想，文明不如退回去——电话可以远程通讯即可；有书籍，报刊可知窗外事，事事真实可信；庸人没有话语权，只需跟随智者（庸人起码要承认自身的庸，这反而是一种智）；富人还没有那么富，穷人亦不穷，起码都看得起读书人——读书人也起码让人看得起。

文学再兴起来，也是返璞归真。

——比尔盖茨（商人）不足以是偶像，乔布斯（理想家）可以是。

那么，以上，非要答么？

其实不必答的。谜底不应该写在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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