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虞《做只猴子，不做大圣》
读《悟空传》——做只猴子，不做大圣
□ 张无虞
第一章就惊了我。
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花果山。
但此时的花果山，已经是“一片焦土”。
树妖说，“有一群猴子在我身上戏耍，后来他们都不知道去哪了。”
更厉害的是：
“孙悟空直跃起来，一棒打在了唐僧头上，顿时鲜血飞溅，唐僧倒了下去。”
我都蒙了，孙悟空把唐僧打死了？
怎么心里一番痛快？
唐僧对于孙悟空来说，是他与“规矩”的唯一关联。除此之外，摇山撼海，七十二变，谁能奈何这只猴子。
但这一棒，却不是悟空自己要打，是唐僧的原神，金蝉子自己教他的。
金蝉子笑道：“将来若是有人脑袋不开窍，你就用它敲醒它！”
孙悟空虽仍法力无边。但是他害怕——“怕死，怕没人理，怕被人笑，怕被别人说不像人”，他到地府找唐僧的魂魄时，还会被蹿出来的小鬼吓一跳。面对地府鬼怪的嘲讽，他“想发怒，却觉得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涌不上来”。
悟空怎么了？
精神分裂的八戒，一会儿笑一会儿痛哭。八戒的前因如人们知道的那样，和月神有一段爱情故事，在这里，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猪八戒对女妖阿瑶说，“我是一个和你一样不肯忘记前世而宁愿承受痛苦的人。”
沙僧一改憨厚寡言，常是出口便骂。一心执着于找寻打碎的琉璃盏——一个位列仙班的大将，打碎了王母的挚爱就要被贬落，这难道就是神仙所谓的无欲无求？
白龙马是女儿身，心慕唐僧，却不识悟空，八戒，沙僧为何人。不愿嫁作天庭的妃子，宁愿驮唐僧万里跋涉。其父龙王，也不知道唐僧是谁，只知道天庭下令，不许帮助四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开始读，总会下意识地把书里和印象中的情节拼接，但怎么也拼不上。直到读完最后一句话，真相才昭然于眼前。
整个故事由一场赌博开始。
赌徒双方：金蝉子，如来。
赌注：若金蝉子赢了，如来便不管东方天庭与悟空之间的事；若输了，金蝉子自愿受罚，重走西天。
大乘佛法是谁写的？
就是金蝉子自己。他第一次赌输了，悟空被压在山下五百年，他自己也宁愿化身唐僧，重取真经。
第二场赌局，如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怎料到孙悟空在须菩提的指点下找回记忆，一棒打向如来！
他宁愿死，不愿意输。
早在大闹天宫时，如来就想杀死孙悟空。无奈悟空是天地所生，灵石所化，取不得性命。怎么办？
只能让孙悟空自己杀死自己。于是设计，让观音去找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给他金箍，允他自由。金箍让悟空的天性被封，不再记得曾经大闹天宫之事，变成一心向佛的躯壳。
由此，孙悟空一分为二。这情节，让我想起电视剧里，真假孙悟空的桥段。书里，一个戴了金箍，一个没带。戴金箍的，代表被如来封印起来，只求成仙的傀儡；没戴的，代表着无拘无束，自由不羁的悟空精神。
书中写，如来让孙悟空杀掉四魔王，且看这四个人是谁。
1.牛魔王：孙悟空做美猴王时的结拜大哥。
2.大鹏王：如来的亲戚。
3.猕猴王：孙悟空的同族。
4.美猴王：就是孙悟空自己。
如来不仅借刀杀人，还要卸磨杀驴！
在书里，很让我在意的一点就是，阿瑶叫孙悟空的时候，孙悟空一直强调，“别叫我美猴王，叫我齐天大圣。”这只猴子为了能够长生，宁愿放弃自己的本心。
当悟空回到家乡的时候，因悟空勾销生死簿而变成妖的老猴，面对不愿意再带领妖类对抗天庭的齐天大圣说：
“第一次神妖大战，死了十万妖众，你成了美猴王；第二次神妖大战，死了百万妖众，你就成了齐天大圣。”
一句话，戳穿了这只猴 子的成仙梦！
悟空应该是谁？应该是妖的领袖，是不被神仙管辖的自由意志的化身。
好在悟空在即将被另一个自己打败时，被师父须菩提点化，重拾记忆，一棒挥向如来。
可是为时已晚，他已经杀死了另一个自己，他也必然随之湮灭。
结尾，孙悟空的确死了，但不是死在如来手里，而是死在自己手里。一分为二的悟空，随便哪一个被打败，他都必死无疑。
那么如来最怕的悟空么？非也。
是金蝉子。
“你想学的是什么呢？”法明定住气问。
玄奘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白云变幻，说：“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句话一出，便犹如睛天一霹雳！
那西方无极世界如来忽睁眼惊呼：不好！
观音忙凑上前：“师祖何故如此？”
如来道：“是他。他又回来了。”
金蝉子在，如来那一套“唯我独尊”的神纲仙律就有被推翻的可能。如来想杀死的，是金蝉子。至于孙悟空，他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本书虽叫悟空传，但悟空只是故事的重要线索，借悟空的挣扎与觉醒，表现出金蝉子的思想——众生平等，唯“我”独尊。
我是谁？不是如来，是众生。
杀死有很多种。
可以杀他的身，也可以杀他的心。
如来选唐僧取经，就是希望他就此修成正果，皈依如来——是以杀心。唐僧不知自己是谁，但是没戴金箍的悟空知道，所以他一棒打死了唐僧。
“我既知你是谁，便不得不杀你。”
——我不愿让你跪倒在如来面前，你应跳出三界外，跳出如来的掌心。
他办到了，三界都找不到唐僧的魂魄。
唐僧年轻时，也觉醒了一点点，他说“我修行与别人修行不一样，他们修小乘，我修大乘，他们修虚空，我修圆满。”
人的欲望是不可磨灭的，也是最为珍贵的。修虚无者弃之，一弃而成仙，也一弃而成空壳。金蝉子反对虚空，或者说，他对虚空换来的满足抱有质疑。
反观猪八戒，只因“扶起了心爱的人”，就被贬凡尘，化成了一个猪头。他不愿意以这般容貌面对月神，却被月神一眼认出。心爱的人，不是用眼识得的，是用心。
沙僧，一辈子都痴迷收集琉璃盏的残片，终于收齐交到王母手里时，却只看了一眼就丢到地上，重新打碎。终于对众神大叫出，“我要杀了你们！”心中的执念，就为了返回仙籍，却也终于看出众神的丑陋，为自己而战。
阿瑶、紫霞，等悟空。
小白龙等玄奘。
月神等八戒。
大家都在修圆满，虚空易得，圆满难求。
斗，战，胜。
悟空一生只求这三件事。也只有守住这三件事，他才是孙悟空。
他虽死了，却还是胜了。
对孙悟空来说，他可以死，但绝不能输，哪怕这一次要战胜的，是他自己！
最后，不得不引来经典的一段：
多少年前那一幕又显现眼前……
“花果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长出花果来？不过，种子已经撒遍天下了。”孙悟空抓了一把地上的黑土，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来。
天边的雷鸣已然越来越近了。
孙悟空靠在一棵焦树上，静静的等着。
等到那一刹，黑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划开。
孙悟空一跃而起，将金箍棒直指向苍穹。
“来吧！”
那一刻被电光照亮的他的身姿，千万年后仍凝固在传说之中。
我心中的悟空，可以不做大圣，却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猴子。
凡人如你我，是愿作假价值的信徒，还是愿作真性情的行者？
——怎能忘了西游。
▼
有事您就联系猪老三
微信：ahqw1989
QQ：1465417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