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遭遇新规‖文 / 刘之秋
小满遭遇新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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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秋
1
转眼间小满就上初三了。学校要求初三学生上晚自习，时间是七点到九点半。于是，从周一到周五，我妈晚上多了一件事，就是一定要等小满回来。
小满这两年，车技提高了不少，还交了几个好朋友，上学路上来回都有伴儿，我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操心了。
四月初的一天，傍晚的天气还好好的，晚上九点却起了风，接着闪电不断，随后就是倾盆大雨。平时，小满十点钟准时到家。这天晚上十点半了，小满还不见回来。我妈一听到楼梯口有声音就去开门，但是除了风声雨声，不见小满。
十点四十六分，小满终于回来了，她全身湿透，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脸和脖子流到了身上。
“以后带把伞，天天都带着，不管天气怎样都带。”我妈心疼地帮小满拿下书包。书包已经全湿了。
“这样的雨带伞也没用啊。我还在学校等了好久，以为会停。”小满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塑料袋，检查袋里的书，她摸摸书本，除了边角有水痕，其他部分都是干的，便得意地笑了，“幸亏有先见之明，啦啦啦啦——”
“快去洗热水澡，我去煮点姜汤，一会儿出来喝一碗。”我妈催促小满。等她进了卫生间，我又催促我妈：“去睡吧，我等她，你明天还早起弄早餐呢。”
“那姜汤——”我妈还恋恋不舍。
“我会煮的。睡去吧。我反正边改作业边等。”我把她推进卧房，里面传出我爸的鼾声。
等小满出来，姜汤已经端上了桌。小满喝了一口，感叹道：“啊，太幸福了！”
“淋成这样还幸福？”
“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差一点点，就回不来了。”小满用手指比划着“一点点”的距离。
“瞎说，呸！”这些年我被小满吓怕了，赶紧吐口唾沫替她化解。
“你怎么跟外婆一样！”小满又喝了一口，继续说，“我在雨中骑车，哎呦喂，那感觉，就像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像在穿越恐怖无边的空间。最惊险的是，骑到南环路的时候，突然一个闪电，一棵树被打断了，砸在地上，就落在我车子前胎一点点，一点点啊！”小满仰起脸，笑着问我：“你说，我幸不幸运？幸不幸福？”
我的心又被揪紧了。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小满百分之百安全？
2
我想了一晚上之后，提出让小满不上晚自习，列举了三条理由：晚自习老师一般不上课，不去也不会耽搁功课；还可以节省路上来回的时间，看书时间更多了，有助于学习；可以避免突发情况导致的不良影响。小满开始不同意，后来被我说服了。
我以要替小满补课为由，向她的班主任请假，班主任很不高兴，说：要都像你这样，学校还怎么办？我说，自习费我们照交不误，请你理解。最后他勉强同意。从此以后，小满在家看书，不用上晚自习了。
这样，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3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考变得跟高考一样紧张。初三的学生，作息时间都跟高中一样，早上必须提前半小时到校。小满每天六点起床，六点半吃早点，七点必须赶到学校。有时候稍微拖拉一下，早餐就得带着路上吃。
这天早上，我正在办公室领试卷准备去监考，突然电话响了，是小满的班主任，他说小满没去上学。怎么可能？她今早和我一起出门，我亲眼看见她往二中方向骑去的，车筐里还放着来不及吃的早餐。
“位置上没人，书包也不在，同学说没见她进教室。”班主任的语气相当冷漠，“你这个外甥女晚上不来就算了，现在连早读也不来了，我班上的全勤分这个学期都扣光了。”
“不不不，她去了学校，我是看着她出门的，”我急忙解释，“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路况消息吧？”
“没有。”班主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别担心，担心也没用，我去校门口看看。”
“随时打我电话。拜托！”
我心里七上八下，想不出小满遇到了什么事情，分发试卷的时候手抖个不停。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我盯着教室墙上的电子钟，心里叫着小满的名字。
终于，电话响了。
“她在保卫股。”班主任的语气非常不满，“我让她回教室去了。”
班主任的话让我轻松了瞬间的心又被吊起来，小满到底怎么啦？怎么被保卫股的人给抓了？还在里面蹲了半个小时！我正要问个清楚，班主任却挂断了电话。
4
中午，小满回来了，神情很是黯淡。我问她早上怎么回事，她像点燃的炮仗噼啪作响：
“我又没做错什么。那个保安真是莫名其妙，凶巴巴地拿警棍指着我，真讨厌！恨死他了！班主任也差劲，板着个脸，我又没欠他钱不还。今天早上真不顺，好烦啊好烦啊！”
“到底怎么啦？”
“那个保安，说我吃东西，违反校规。校规只是不准乱丢垃圾，没有不准吃东西。我反驳他，他就把我拉到保卫股，还把我的早餐饼丢到垃圾桶里去了，真是气死我了。”小满的脸涨得通红，她还在生气呢。
“那你一上午饿着肚子？”我妈心疼了。
小满诡异地笑了：“我捡起来吃了。外面包着袋子，没脏。我还在那里接了杯开水喝。哼，不让吃我偏要吃，气死他！”
“你这个傻子，都进垃圾桶里了还要去捡？不会去外面买过？”
“保卫股的垃圾桶好干净，里面没有垃圾。”小满说，“我现在饿了，吃饭吧？”
大家终于放松了心情，开始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小满突然说道：“要交罚款，50元。”
我一愣：“就为早上的事情？等等，我问问你班主任。”我拨通电话，小满的班主任说，学校刚定的新规，不准学生带零食来学校，今早开始执行。
“可是，”我解释道，“那不是零食，那是小满的早餐啊。”
“学校不管这么多，只要是吃的，就算零食！再说，零食和早餐哪里说得清楚呢？”
“这可有点矫枉过正了。”
“唉，你也是班主任，新规第一天，我班上的学生就'光荣上榜’，理解理解我吧。”最后他强调，“罚款必须交。”
得，小满算是撞枪口了。可是，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新规！
5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小满问我妈：“外婆，那个，罚款怎么办？我要交给班主任。”我妈看了我一眼，我立即说：“你先去上学吧。我抽空去交。”
“那老师问起来怎么办？”
“你就说小姨会去交，小姨说小孩子带那么多钱不安全。”
小满迟疑着出了门，临走还回头道：“那你一定要去交啊！”
我不相信吃一次“零食”要罚款50元，这绝不是学校定的金额，倒像是班主任的临时决定，或许是为了给学生一种“很严格”的印象吧。明知罚款不合理，我为什么还要去交它？我决定采用“拖”的办法，拖到学期结束再说。
昨晚出差回来的姐夫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小满到底是违规。我们太较劲了怕对小满不利。这事我来处理。你帮我通知小满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还有年级主任，我今晚请他们吃个饭，把事情理顺些。”
也是，这两年多，小满也给老师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从来没有拜访过班主任，一直都是电话联系，也该请老师们吃个饭，向他们表达一下谢意。还是姐夫想得周到。我照办。
晚上十一点多，姐夫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烟味和酒气。下乡回来的姐姐笑他：“你这餐酒席可以交很多次五十元的罚款呢。”
姐夫也笑了笑，走到小满的房门口，轻轻地推开一条缝，看了看，退回到客厅，说：“我一到，就向班主任交罚款，还赔礼道歉，他一高兴就跟年纪主任说情，免了小满的晚自习费。”
“有这样的事？”姐姐很是惊讶，我这个在学校呆了多年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还不止呢，”姐夫喝了口水，压低嗓音继续说，“最后打牌，我赢了，请这餐酒席的钱全回来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懂吗？”
呵呵，姐夫了得！姐姐正要说什么，姐夫突然说道：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