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文/訷与衍

童话

红阳慵懒的爬出了东方的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泼洒大地，蒸干了林间朝时的露。惊醒了聒噪的群鸟，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而那不远处林间小屋，静谧地屹立。

“外婆，该吃早餐了。”一个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捧着一碗甜汤，对面前的老妇人说道。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老妇人低声喃喃的回应着。

“王子’女孩笑了起来，笑的甜美“王子，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来娶你的’女孩儿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的把甜汤喂给老妇人。“那一天，王子一定会骑着白马，踏着玫瑰铺成的小径，来娶你的。"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老妇人口中喃喃。

“王子’女孩的笑魇仿佛盛开的花儿“王子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来娶你的……”

“我在等一个人……”老夫人喃喃。

轻轻擦下老妇人嘴边的汤渍，轻轻整理老妇人的容颜，纤纤细指温柔的触碰,仿佛打理一樽稀世珍宝。

“当，当——”钟台上钟声响起，轻灵又绵长，回荡满屋。

女孩心里一惊，心想时间快到了，她得快去快回。急忙跑向玄关，急急忙忙穿上小巧的鹿皮靴子，急急忙忙推开家门，身后老妇人的喃喃呓语，像是一声声悠长悠长的叹息，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怎么也不愿逃出去……这时女孩站在门外，望着老妇人，不忘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合上门，再等女孩儿转过身来，白净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王子有什么好的。"他小小的眉头皱成一团，一只脚狠狠的踹向路旁的小土丘，引得一阵尘土飞扬。树梢上过到的鸟儿成功引起她的注意。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恶狠狠扔向那树的冠。张黄的鸟儿一哄而散，掀起一阵黯色的涟渏……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坠进乌黑色的血泊里，掀起一阵阵黯色的涟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伤痕累累的家伙，闯入了女孩和老妇人的生活，他自称落难王子，可小女孩隔着几里远都嗅到那家伙身上的铜臭味，女孩知道他是个商人，也知道说了谎，这女孩并没有告诉那时的老妇人——就像所有童话一般，商人和那时的老妇人相爱了。

头上蒙着纱布，双手不停地，笨拙地比划着，嘴里嚷着自己那不存在的城堡多么宏伟，一想到那个商人这般模样，女孩就不由得想笑，再想起一旁憧憬着的傻笑着的老妇人，女孩儿不由皱起了眉头，“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女孩心想，于是商人就成了王子。

但有一个童话的开端，却不见得一定会有一个童话一般的结局，伤好了的王子逃走了，就如同他突兀地闯进两人的生活一般，毫无征兆。

女孩恼火急了就是着了魔似的，没命的寻找王子，他真想撕开那家伙的胸膛，看看那里头到底有没有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但女孩没有找到王子，等她再回到林间小屋。她的心，碎了。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老夫人喃喃。

女孩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老妇人，她疯了……

“她疯了！”

“什么？那还真是苦了那个孩子。”

两句短短的话语，像是两个根尖利的铆钉，死死地铆在了女孩的耳朵里，每当是铆钉上紧一次，女孩总会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

比所有人都看不起你难受的是所有人都同情你。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微笑背后是多么泥泞的绝望。

女孩用甜美的笑容，堵住了街坊的嘴。她一个人游荡在长街上。

游荡着，异变突起，女孩一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心悸，惊慌的眸子中反映出女孩手臂上疯长的汗毛，短暂的惊愕过后。女孩儿拔腿冲出小镇，奔向森林。树梢扯下她的兜帽露出一对尖尖的狼的耳朵……

畸变开始，疯长的汗毛一瞬间裹住了她的身体，伴随着诡异的清脆响声，她的上颚猛的突出，口中犬齿参差，一个踉跄，她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在地上。等她再起身，哪有什么白净的女孩儿，那分明是条披着衣服佝偻的老狼。

老狼匍匐着，胸膛像是风箱似的，一呼一吸，灼热的吐息刮擦着鼻腔发出阵阵的沉重的悲息…

老狼挣扎着，撑起佝偻消瘦的身躯走向深处，一步一步，像是在踱。

湛蓝的花，怒放而开，一望无尽，仿佛簇生的火苗烧遍了整个原野。老狼挣扎着，挣扎着走进花海，越走越深。湛蓝色的”火苗”，一点一点的贪婪地蚀食着老狼的身躯，直到将他吞没。

狼昏死过去……

狼醒了，狼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醒了，这一次他才惊奇的发觉，自己不再是原来那个昏昏噩噩的自己了，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美”的感受——湛蓝色的花海，在风中荡漾，“海风”拂面而来，带来一阵馨香。翻涌的“浪花”中立着一位少女，清风拂过她的脸颊，撩起她乌黑的长发，长长的裙摆轻轻飘扬，时而露出他那葱白的脚踝，纤白的细指拔起几根青丝，少女望着花海，笑了起来，笑的灿烂。

这一刻，狼用他那贫瘠的脑汁将少女的俏影死死的牢在了脑中。

狼好像爱上了少女。

狼小心翼翼的，偷偷追上少女，悄悄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偷瞄着少女纤纤的背影，这就足够了，他觉得好开心，贪婪的狼第一次明白了真正的满足……

但，那天，”王子”来了。

狼嗅到“王子”身上的铜臭味。

“什么狗屁王子！这家伙分明是个商人。”狼笑了，笑得讥讽。

狼望见少女那张憧憬的笑脸。

狼皱起了眉头，少女看起来好幸福……

又一天，“王子”走了。

少女疯了，狼的心，碎了，然后眼泪如同决堤之洪。

湛蓝色的花海，翻涌，掀起一阵阵碧蓝的潮，狼望着眼前这片无际的“大海”。现在再多的解释都显得格外苍白——狼就是爱上少女，“海潮"涌动，狼想，他要是个人该多好。又想去少女那灿烂的笑魇，狼痴了，鬼使神差的走进花海，越走越深，湛蓝色的“浪花”翻涌，一点点讲狼的身躯淹没。

老狼醒了，睁开了眼。他伸出手细细打量，皎洁的月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双人的人——狼变成了女孩。女孩站了起来，望着烧得漫山遍野的花儿，久久沉默。

湛蓝的花，是怎么把一个狼变成人的，老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静静的陪在憔悴的少女身边。

五年，短短五年，女孩亲眼看到，少女漂亮的脸蛋爬上皱纹。亲眼看到少女乌黑的发丝渐渐花白，亲眼看到少女灿烂的笑魇消失不见，憔悴的不成人样，少女变成老妇人。而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狼在火焰中重生，也在火焰中燃尽——今天五年，他就佝偻得不成样子，湛蓝的花儿给予他这身皮的同时，也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时间。一开始的变身足足长达一周，但现在却只有半天。而今天，老狼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变成女孩，大限将至……

小巧的鹿皮靴了早已不知所综，女孩赤着脚丫飞奔在林间，小臂上生长的汗毛，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现在他只知道，耳旁有风，在呼啸……

“碰”的一声破门声响起，小女孩喘着粗气，杵在门口。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老夫人一边喃喃一边转过身来。一双平静的，宛如无毁湖光一般的眸子，反映着星点烛火，像是在发光。

“我！我想说！’女孩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一直想说！我好……"她猛地重重的摔在地上，畸变已经开始，这一次，比她想象的时间要短的多的多。她挣扎着挣扎着变成一匹狼，这匹佝偻的老狼，失去了所有的伪装。

老狼挣扎着，想逃，但，后退迈出的后脚却悬在空中，死活迈不向后，似乎有厚的屏障。

老妇人望得平静，烛光微微跳动。

老狼已经不愿，已经不能再退了。终于，他吃力的走近老妇人，轻轻俯在她的身前，轻轻撩起她的长发，轻轻侧身探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我一直，好……”

我一直，好喜欢你……这句话他说不出来，因为猎人的枪，响了。

“呯”

灰白色的销烟，久久不曾弥散。

“狼，该死。”

“狼，该死！”他恶狠狠的说着。

他是一名商人，它的商队遇到了狼群，不得已抛下了他，好在他福大命大逃出生天，只不过他受了伤，不轻。

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胳膊蜿蜒而下，他的肩被咬伤了，一排血窟窿里咕咚咕咚冒着血泡，如同雨坠，痛的钻心。这些过多令他手脚发冷，眼皮越发沉重，他走不动了。依靠在一颗树上，身体渐渐失去了支撑，一排血洞在树皮上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他不想死，拼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呼救，终于，一位精致的少女来到他的面前。

“救我……”

少女吓傻了，呆呆地望着商人。

商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他把少女的惊愕当成冷漠，自作聪明的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交易的天秤上，可悲的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个令人心动的筹码，他现在身无分文，于是。

“我是一个王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少女救了他。

一个谎言需要成千上万个谎言去维持。他是王子，王子都有自己的城堡。于是，他假装自己有个宏伟的城堡，王子都会爱上拯救过自己的美少女。于是，他假装自己来自“鹰格兰”喜欢可爱的男孩子……但不知怎的少女稀里糊涂成了王妃，他稀里糊涂的“爱”上了少女。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商人越来越像逃了——他不敢想少女如果知道了真相究竟会怎样对他。明明他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他逃了，正当他认为自己的森林之旅到此结束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头狼在他身后……

狼，商人没少跟这种畜牲打过交道，不然他也不可能从狼群中逃出生天。避开这畜牲，商人有自己的方法。

但那个少女呢，他不禁这样想。

“我要去救她，毕竟她救过我，但我需要一个机会。"

在这场角逐中，商人是弱者，而机会对于弱者而言只能等待。而狼是一种有耐心的生物，所以，商人必须更有耐心。

三天，足足三天，一个像一只大手粗暴地搓揉着他的胃袋，三天来，他几乎滴水未进，不光是饥饿，这三天他的神经时刻处于高度集中，血丝早已布满他的双眼，但那都是值得的——机会，来了。

天下雨了，大雨倾盆，雨声会盖住它前进的脚步声，雨水会洗掉他的味道，细密的雨线令她身形得以隐蔽，尽管如此，他还是仔细观察着风向的变化，确保万无一失。

成人商人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去见少女了，但面对自己的恩人，商人再见死不救，那就真的同他眼中的畜牲没有什么差别了。

天色越发昏黑，“沙沙沙”身旁只听得见雨声，雨夜的森林，分外压抑。

远处一点光亮，快到了。

上人望着林间小屋，久久沉默，思绪成麻，忽然余光瞥见小屋门前有团黑影。他眯起眼，天际上一道雷光闪过……他跪倒在雨中，面如死灰，那团黑影是匹狼。远处传来阵阵雷声，仿佛钟鸣……

商人跪在雨中，雨水早已打湿他的衣襟，好久，好久，好久。他终于站了起来，远处雷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那双眼仿佛翻涌着地狱的火焰，雷声响起，震碎了所有光明，夜的黑纱遮往了这双喷火的眼……

烛光撕开黯暗的面纱，露出一张喷火的眼睛，这是猎人。

灰白的销烟盘聚在黑洞洞的枪口前。老狼眼中一行浊泪涌出，不甘的倒在老妇人面前，稠红色的鲜血四溅开来，血泊映着老狼身上的碎花裙子，像是朵樱，开的狰狞。

沉默，许久。

“你……没事吧……”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

老妇人低头看着狼的尸骸好久，烛光黯，看不清她的脸。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人死了，就在刚才，就在我面前。”

“……”

令人沉默的扛起狼尸，沉默的走向玄关，沉默的离开小屋。

“奇怪的老婆婆……”猎人这样说道。

迎差月光，湛蓝色的花瓣格外妖艳，猎人小心翼翼，用弹丸碾碎，花汁沾上，汁液储在特制弹丸的夹层，子弹上膛，望着远处起伏湛蓝的花海，他眯上了眼。

他知道花有毒，叫童话，很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