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当年的甜杆
文:杨晓光
如今的爷爷奶奶辈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都是小朋友,那时孩子们没啥好吃烩儿,纷纷跑进生产队的玉米地里,趁人不注意,抽冷子撅甜杆。哪种甜杆好吃,哪种水啦吧唧的,小朋友们门清。这种公然祸害庄稼的行为,被看青社员(护秋员)深恶痛绝,好好地正在成长的庄稼地,距离成熟只有一步之遥,被踩踏和腰斩,谁看着都会心痛。
不过有一种秸秆被清除出庄稼地,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的事。长了黑粉病的玉米株,不结玉米穗,玉米皮包裹的、或者干脆裸露的柱状物(病瘤),呈灰白色或灰黑色,裹着一层光滑的膜状体,病瘤成熟时外膜破裂,散出黑粉。在我老家昌黎县晒甲坨,人们老家管这叫“任逗”。长了“任逗”的玉米棵更显粗壮,侵吞肥力,侵占空间,尤为影响健康玉米株生长。人们几欲锄之而后快。
不长玉米长什么?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不结棒子,不孕不育,被“牢根住”的玉米棵中的矮胖子,凝结糖分,生长甜杆。所以要想在玉米地里寻找一等一的甜秆,必须特意找那种不结棒子的玉米棵,这种不具备生育能力的绝户气,采集日精月华和水肥地力,有力气没地方使,养分全憋在秆里,所以日积月累就憋得青葱欲滴,异常甜蜜。
老玉米甜秆,这种相当于祸害庄稼的腐败分子,出现的概率很小,一片玉米地不见得能找出来几根。试想若腐败分子多了,辛苦劳作的农民,对秋天还能有啥指望。要想吃这种甜秆,一般都得借助于家长慧眼识珠,玉米地锄草三遍之后,到吐穗期追肥时,玉米长势初见端倪,此时发现“任逗”玉米棵连根除之,为最佳时机。家长为了给孩子找一根好甜杆,对每一棵令人生疑的玉米杆细细打量,既不能伤及无辜,也不能放任“任逗”杆在玉米地里穷搅和,影响其它茁壮成长的玉米孕穗灌浆。
孩子们举着好甜杆,咔嚓咔嚓就像兔子吃草,一个个秒变为榨汁机,夸张的表情,吮吸汁水的声音,七分享受,三分炫耀。除了甜杆好吃,没长成的任逗也很好吃。像嫩嫩的菌子,嚼在嘴里隐隐地一缕甜味缠绵在唇齿之间,灰色粉末沾染了嘴唇,是否吃了任逗,一看便知。
高粱杆里也有上好的甜杆。被鸟雀啄了穗米的高粱,就像做好了生育准备,却不幸胎死腹中的母亲,甜甜的奶汁只好秸秆倒灌、体内循环,故而有了孩子们心爱的甜杆。高粱甜杆和玉米甜杆最明显的不同点在于它的细腻。一根甜秆,只要把外边的席篾用牙齿剥去, 剩下一截裹了蜜糖般的条瓤,脆生生嚼在嘴里,没有一点残渣,从头嚼到尾,不糟践一点东西。如果当年有榨汁设备的话,甜杆汁,估计毫不逊色于西瓜汁。
生活在城里的孩子,对于高粱和玉米甜杆,要么望而兴叹,要么闻所未闻。城里小卖部,卖一大根一大根的甘蔗甜杆。甘蔗其实比甜秆甜,但它的明显缺陷在于,咀嚼甘蔗,体会不到丝毫庄稼的清香。还有就是节多,且如骨节般坚硬,一般靠牙齿根本啃不动甘蔗的硬节,只好挥刀剁而弃之。
八十年代实行土地承包到户,有些心眼活泛的农民,尝试着庄稼的花式种植。专门种甜高粱,关注点不在秋后晒多少高粱米,而一门心思专注于培育甜杆。一片青纱帐相当于甘蔗林,掐头去尾割下来,骑着自行车拿到城里去卖,换俩滋润生活的活钱。卖甜秆的农民,专找小孩多的地方,停车驻足,拿着一根甜杆大嚼特嚼,不著一词做了活广告,兼具解渴的功能。孩子们看见农民伯伯吃甜杆,嘴馋得不行,纷纷纠缠着大人当零食来买。一尺来长的甜杆二三分钱一根,比买糖块便宜得多。
甜杆茎秆汁液含量高达50—70%,含糖量可达12—22%,将甜杆茎掰下来嚼一嚼,其茎秆中所含的水分和糖分,能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借咀嚼肌的反复收缩和松弛,促进血液循环及代谢,同时可刺激视床下部及海马体,有利于提高孩子的记忆学习能力。孩子们吃甜杆,利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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