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占全《买烀苞米》

买烀苞米

说来我也就是有这份福,每天上下班就经过这小县城的最大的农贸市场。

这农贸市场,就在小县城的中心,到这里来的人们,不到这老爷庙市场转转,就等于没来。虽说老爷庙已荡然无存,虽说当年的暮鼓晨钟哑然无声,虽说讲经念佛已随岁月风尘而去,可这小县城人们日日月月离不开的去处就仍叫了“老爷庙”,这老爷庙也就成了小县城的象征。“喂,你们那儿农贸市场在哪?”“过了牌坊,鼓楼那嘎达就是——是老爷庙市场!”告诉的人,无不摇头晃脑,一脸的得意。就这老爷庙市场,每天吸引着不只是小县城的来客。有人说:老爷庙不承认你,你就在这小县城白待。市场就是市场,每天都在忙碌、都在奔波、都在吆喝,或和颜悦色、或你来我往、或斤斤计较、或面红耳赤……故事总在上演、戏剧总没谢幕、人际间总少不了尔虞我诈,也少不了你情我愿,又总是少不了皆大欢喜。

天还没亮,大闺女来的电话,说:孩子想吃烀苞米,让我到市场捎上几根。正是星期天,小商小贩照例忙乎着各自手中的营生,虽这阵儿人不多,可商贩们自然是有备无患——毕竟是休息日,小城的人们少不了上街购物、吃吃喝喝,外地的游人也会是在游山玩水之余采购这里的土特产的!当我踩着熹微来到市场时,商贩都已井然有序了。在这里经过的时间长了,自然有不少老朋友,大家自然热忱地打了招呼。无奈,就这卖烀苞米的,我是一个都不认识。市场的南门边上,一个看上去有30左右年纪的女人,在打点着自己的小摊,一会拾掇着鲜嫩的苞米,一会照看炉子火候,一会看一下时间……就一个人,在一刻也不招嫌地忙乎着。我来到她的跟前,问了声:买几根苞米,咋卖?就见那少妇,正忙着手中的活计,听见招呼,微微抬起头,撒目着,不知道瞅我没瞅我,就听到纤纤细语道:等一会儿、等一会,到别处去看看吧!我悻悻然,看看就看看吧!这人真是,还没开张咋就往别处支呢!我转了一圈,看来是真的来早了,满市场就那几份,或正烀着还没开锅、或紧忙着拾掇苞米、或拉架子支棚子——也讲究舒适吗!可就是没有烀熟的。无奈,转了一圈,就又转回那黑棉袄、小短发的少妇摊前。那少妇见我又转回来了,轻声地招呼我——

“这回好了。买几根,谁吃呀?”

“好了?我小外孙女吃!”

“那,嫩点的吧!”

说着话,捡起冒着热气的苞米,装进袋里,嘴里还轻声说着——

“刚开张,你是第一份儿,给你5元钱4根吧!”

我接过热乎乎的苞米,递过钱,不经意打量打量这少妇:小黑棉袄,齐耳的短发,怕是耽误干活吧!说话时低声细语,明明就是在歌唱。那系在脖子上、掖在衣服领子里的黑道红围脖,让人眼前一亮,在心里久久不能消失。

过了休息日,上班时又信步来到市场,刚到市场口,就听到有轻声细语飘进耳鼓——“大哥,大哥,你过来一下!”抬眼瞥去,只见那短发、红围脖卖烀苞米的少妇在那里招呼。

“是喊我吗?”我冲她指了指自己问。

“啊,是!大哥,是不是你昨个儿一早上买烀苞米来地?”

“是呀,咋地了!”

短发、红围脖脸上挂着红晕,眼里含着笑意说到:“忒对不住了,忒对不住了!昨个给你的苞米给错了,那里有两根带虫子眼子的,是我自己留着吃的。拿错了,真对不住,真对不住!”

说着,麻利地从烀锅里检出两根苞米,用夹子加起来上下左右看了看,装袋里,递给我,眼里好像充满了愧疚!

我真的怔了一下,瞅了瞅这少妇,竟半天没说出话。是,昨儿个孩子吃的时候吃出了虫眼子,大人注意点儿就是了,想不到,竟然,这……苞米,人家送到我的手里,真的是没法推辞。还得赶上班,我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少妇,似乎有些茫然着匆匆地走了。无意间四外撒目着,老爷庙早已不是昔日的老爷庙,市场已让人感觉总在不一样,今天这里的人们更是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市场化的今天,是坑蒙拐骗、是尔虞我诈、是唯利是图,亦或是……我走出挺远挺远,回头瞥视,在川流人海中,那短发、棉衣领子里的衬着的红围脖依然那么显眼、那么显眼……

程占全,出生于60年代,修业于北京语言文学大学。《飞羽》文学社创始人、杂志主编,《北镇报》创始人、社会主编。现任北镇广播电视台编辑部主任,北镇作家协会副主席、北镇市文联《闾山大观》副主编、锦州音乐文学协会理事。1980年至今,已有数千件作品被各级媒体刊发,并数次获奖。其精品分别收录《锦州红诗三百首》、《闾山散文选》、《闾山》等书。主编文集《梦圆医巫闾》,广播电视文艺《梦圆医巫闾》策划、编导、制片人。发愤图强、埋头苦干、辛勤笔耕、默默奉献……日常音视频、制版制图、舞文弄墨,要是能给人带来点什么,那就没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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