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小鱼《一块钱能买什么?》
一块钱能买什么?
我人生中的第一笔零花钱是一块钱。
小学一年级的运动会,母亲从装钱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摞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的毛票,加起来一块钱,嘱咐我运动会上买一点吃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一毛钱能买两个蛋卷,还能买一包话梅粉,一块钱简直是一笔巨款!我揣着一块钱,隔几秒钟就摸一下口袋,生怕弄丢。
那时,姥爷在乡下开杂货店。有一次,姥爷给了我一张一块钱的新币,没有一点褶皱。我当然舍不得花,夹在字典里,每晚睡前看看这张红色的一块钱,觉得自己是个富婆!
小学中年级之后,一块钱变得不那么值钱了。以至于我经过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闹,才终于使我的早饭钱从三毛涨到了五毛。那时的一块钱能买四个火烧或者两根麻花。我之所以哭闹,不是因为一定要吃一根麻花或者两个火烧,而是为了攒钱买作文选。身为一个农民的女儿,我那时候能想到的最高大山的书籍就是作文选。为了攒够16.8元的“巨款”,我时常不吃早饭,把钱全部攒起来。后来,我终于如愿拿到作文选,胃肠却从那时落下了毛病。
在一块钱所能买到的所有食品中,对我和妹妹最具有诱惑力的是雪糕。当时我们那里的雪糕品种很单一,以“奶油王”、“山楂仙”两种为极品!这两种都是五毛钱一根,一块钱两根。然而,我们一个夏天也吃不到几次。除非是炎热过度将要中暑的日子里,母亲会打发我和妹妹去买回雪糕,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当冰凉的雪糕撬开牙齿,喉咙里立即像伸出小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将美味裹挟,那种畅快与满足,是现在吃什么样的美味佳肴都换不来的。正因为如此,幼年时我和妹妹时常盼望晴天,要响晴响晴,晴得要中暑,这样才能有雪糕吃。那时,我们还有个非常虔诚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家能开个卖店,专门卖雪糕。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虔诚感动了上苍,后来,父亲居然真的去卖冰棍了。那个夏天,父亲很早就出门,推着一辆自行车,上面驮着冰棍箱子,走街串巷地喊:“雪糕冰棍儿”,一群眼馋又没钱买冰棍的孩子在后面搭腔:“水啦吧唧有臭味儿”……也是自从父亲卖冰棍开始,我和妹妹就难吃上完整的雪糕了,父亲每天出去卖货,也总要剩下几根雪糕卖不出去,必定是化成了水儿的,雪糕棍拿在手里,奶油就稀里哗啦往下淌,但即便是这样的雪糕,能够经常吃到,对我和妹妹来说,也是莫大的恩赐。
我上初中之后,妹妹还在上小学。父亲靠卖一块钱两根的雪糕不足以供我们读书。于是,他出去蹬三轮车载客。从小镇的客运站到火车站大概两公里,父亲载客一次收一块钱,一天往复几十次,一块钱一块钱地攒起来,将我和妹妹供上了大学!
大二时,我开始出去做家教,从学校到学生家里坐公交十分钟,一块钱,步行则需要半个多小时。为了不耽误学生上课时间,也为了不让学生家长看出我的窘迫,我每天坐公交去上课,下课之后步行回宿舍。路上,我要走过一个有很多烧烤摊子的街道,有一天,我穿着凉鞋,一根烧烤签子将我的脚扎到鲜血淋漓,即便那样,我还是忍着痛走回了宿舍。
毕业之后,终于能够自己赚钱,能够经济独立,即便当时的住宿条件很差,工作很累,心里还是高兴的。如果哪天吃煎饼果子,多花一块钱加一根香肠,便觉得吃了大餐。
如今,我已经毕业十年。生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早已脱离了为一块钱而纠结的窘迫日子。
有一天晚上徒步归来,路过菜市场,看到一个老婆婆在卖桃子,声嘶力竭地喊:“一块钱一斤!”桃子虽然便宜,但卖相不佳,有虫眼和破皮,所以鲜有人问津。我走过去,将老人剩下的五斤桃子全部买下,老人很高兴,赶紧收拾东西回家。而我到家之后,把桃子去皮,将虫眼挖去,切成小块和冰糖一起煮熟,做成了“桃罐头”,放置于冰箱中慢慢吃。至此,一块钱传递了我的善意,也买来亲自动手做美食的快乐与舌尖的满足,我觉得那晚的五个一块钱发挥出了它们最大的价值。
在自媒体新兴的时代,很多人都在宣扬:“买贵的”、“贵的是好的。”而我依然在守护着那份对于“一块钱”的珍惜。这种珍惜不是吝啬,不是爱财,而是希望每个一块钱都能掷地有声,都能花得起所。
一块钱能买什么?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重要的是,你我赋予了一块钱怎样的意义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