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考试(也是多年前自己写的一篇小说)
超市里有好几台柜式空调,因此里面十分凉爽。
其实这个超市只是一个小小的商店,它无法和那些大型超市相提并论。比如,它只有一个收款台,也没有保安和便衣,也没有专供顾客存放物品的柜子,好像来这里的顾客也不会带什么贵重物品似的。即使有人拿着一个不太新的小包,也就交给收钱的服务员保管了。虽然这个超市很小,但是总算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方便,因为在里面买东西就不必和小商贩们磨嘴皮子了。
慧穿梭于这些熟悉的货架之间,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他已经数不清来过这里多少遍了,只不过以往的时候有女友相伴,并且总是有目标的来买东西,然而这次,他却是独自徘徊,还在这个超市里因为买什么东西而犹豫了很长时间。
他的眼睛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的手也不停的摸摸这个,动动那个,但是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把哪件东西从货架上拿下来。稍微好点的东西,对于他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来说,显得就有些贵,便宜点的,又拿不出手。这应该人人都懂的道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它在慧的心中却成了一个不可解决的矛盾。
最后,慧看到了那瓶酒,一只红色的礼品盒里,放着两个小小的瓷瓶,瓶子做得十分精致,包装盒上画着两条龙的图案,并且在上面还有四个金黄的字——“万事如意”。慧看了看,心里骂了一句:“如意个屁。”他看了看价格,二十元零三毛。他想了想,价格还是差不多,但是让慧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现在所有东西的价格都会有一个零头呢。慧顾不得想这么多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另外也没有这个心情。
慧提走那盒酒,有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了一袋猪蹄,然后便走到收款台。当他看到那个收款的胖大婶把钱放到小抽屉的时候,他的心颤了一下。
他走出超市的时候,脸上却荡漾着笑容,因为他今天不得不笑。
街上有七月的阳光,所以整条街道就像蒸笼一般。
慧又穿梭于陌生的人群之中,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他从不善于交际,出了自己班上的同学,即使是学生会主席,他都不知道是谁。
慧提着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塑料袋,塑料袋上还印着“天元超市”的字样,还写着“本塑料袋可分解”,仿佛这个世界上的垃圾真的可以消失似的。没有多长时间,慧脸上的汗便粘住了刚才的笑容。这时,一辆红色的奥迪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卷起一团尘土,顿时,慧的脸上便多了一层粘粘的东西。慧“呸”了一声,吐掉嘴角的少许灰尘,骂了一句:”他妈的,文明的背后竟是如此肮脏。”慧是学中文的。
慧往前走着的时候,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此时他才想起来,早上就没有吃饭。于是,他走到路旁的一个小吃店买了两个油酥烧饼,金黄的颜色和烧饼表面上那些芝麻的香味立刻引起他的食欲。他张开嘴,朝着圆圆的烧饼便咬了一口。当他的牙齿快要接触的时候,他感到一丝异样。他又张开嘴,于是那块快被咬掉的烧饼和没被咬到的便若即若离的连在一起。”他妈的,吃个烧饼也不热。”慧不自觉得又骂了一句,同时,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猪蹄和酒。
慧依旧提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往前走,因为他别无选择。
崇正家里有空调,是壁挂式的,但他的家里同超市一样凉爽,只是没有那种各样食品混杂的味道。
崇正是慧的辅导员。慧曾经听某人说过崇正人际关系极广,神通颇大,因此,此时的慧正坐在崇正家的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慧是摁了八下电铃才进来的,
慧委婉地向崇正提出了自己的事情。慧从小就十分木讷,不像别的孩子能说会道。他长到二十岁,依然是一副傻乎乎地样子,只有在他的眼神里,才可以看到一些闪烁着的智慧。因为慧的智力并不低,甚至可以说他很聪明,但是他从没有学会怎样讨好周围的人,怎样不得罪别人。因此,他在提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感到浑身燥热,说话有些结巴,崇正听着有点不耐烦了。
等慧说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崇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尽管这些话正常人用五分钟就可以说完。崇正知道了慧在这次考试中有一门不及格,原因是作弊,作弊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考高分,考高分的目的便是为了争取大学里的最后一次奖学金了。谁知贪心不足蛇吞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最后被老师判了个不及格。其实,照慧的能力,及格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慧就想通过各种办法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并且那位老师又是崇正十年之前的学生。
崇正明白了这些,便坐在沙发上露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嘴里说着“不太好办啊”,而慧只是近乎哀求地说:“麻烦您就帮我这一次吧。”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崇正抬起目光看到慧身边的塑料袋时,犹豫了两秒钟,就点了点头。
这时,慧才感到空调的凉爽,脸上露出真正的笑容。慧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便站起身说:“老师,真的对不起,打搅您这么长时间······”慧把一个小时前想到的话一股脑的抖了出来,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崇正也站起身,提起慧刚才放在沙发上的东西,追上慧,说:“这个你带回去。”慧明白这些东西是不能拿回去的,便说:“老师您就留下吧,我拿回去也没什么用。”两人你推我挡,慧瞅准一个机会,便跑出了崇正的家门。还没有忘记说一声“老师,再见”。
慧还没走出楼道口,就听到后面的保险门关上了,发出一种金属与金属剧烈撞击的声音。
学校一座尚未完工的教学楼上,没有空调,但有夜空的月亮,有闪烁的星星,更有徐徐吹来的凉爽的晚风,因此,这个地方极美,极静,极凉爽。
慧站在楼顶上,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感觉到自己变了。
他抬头看着月亮和星,让晚风吹散自己的头发。他感觉到内心的燥热和外面的凉爽,他很难受。
他猛然间把手伸进裤袋里,能摸到几张又粘又软的钞票。
他向天空骂了一声:“狗日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