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瑾作品《小场其人》（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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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场其人
文∕任瑾
我的好友小场，学名翟同亮。可能是其父亲是说书艺人，卖艺地点是书场，又因为两口子爱情婚姻都源于书场吧，妈妈给他个乳名：小场。小场跟我同龄，比我小3个月。
小场已故去十年了，在他的十周年忌日，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下此文，呜呼哀哉！
初识小场是在蒙城县板桥乡的门东李家。门东李家名副其实，房门全部向东开，大部分人姓李，好象只有小场一家姓翟。据说他家是外来户。他的父亲是个民间艺人，说淮北大鼓的，一脸大麻子，大高个。尽管书说得好，但因为一脸大麻子，三十多岁没娶上媳妇。后来门东李家有了他的粉丝——一个像鲜花一样的漂亮姑娘，连续听了他十晚上的大鼓，爱上他了。她不顾家人的坚决反对，毅然跟翟麻子大哥下了扬州。
后来他们落户门东李家，成了我小姨家的邻居。小场，兄弟姊妹四人，是长子，人又聪明，读书像喝书。小学老师对他的父亲说，你家这孩子要好好培养，肯定会有出息的。老翟岂能不懂得这道理，古代的，现代的故事，他天天唱。无奈他家里太穷，那年月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钱供孩子上学！
但是，小场理想高远，坚持读书。
学校和老师都在帮助和支持他，从小学到初中，学校没收过他的学费。老翟过意不去，也在放假的时候，免费给学校说一段淮北大鼓，以表示谢意。
上高中那一年，刚赶上分田单干，家里有了地，但缺劳动力。此时老翟和老伴都身体不好，又加上他俩都不会种地。随着广播电视的普及，淮北大鼓越来越没有市场，老翟自然是无书可说。无书可说也就没有收入。
妹妹弟弟都还小，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场退学，在家种地。当蒙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来到翟家时，有远见的父亲毅然决然地让孩子去读高中。年幼的妹妹挑起了大梁。
开学的日子就到了，十二块钱的学费还没凑够。到蒙城去的那一天，小场带了八块钱和正下蛋的两只老母鸡。到了城里，先到自由市场把老母鸡卖了五块钱，才去学校报到。因上学贫困而卖下蛋的老母鸡者，古已有之，例如《儒林外史》里的范进。
后来，经过三年的艰苦努力，小场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安徽司法学校。我与他同龄，家庭经济条件差不多，只是比他上学晚了两年。他司法学校毕业时，我到蒙城一中读高四。
高考后，他带着他的女朋友来看我，并帮我填志愿，坚持让我报司法学校，他说什么大沿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我也正有此意，就填了。可惜分考高了，被阜师院录取，只好读师范大学。
小场很不走运,分配工作不理想,想进县法院的愿望落了空,被下派到板桥公社（那时公社还没有改为乡镇）当司法专员。期间有两件事不得不提:曾经山盟海誓的女朋友同他分手;他的麻脸的父亲成乡村里"名流",谁家有喜事,肯定会请他陪客。
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后来他调到了县司法局,再后来又调到县委办公室,当秘书。看着就要当副县长了,他突然作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决定:辞职下海,办工厂。很快他办起"兴达"化工厂。厂子的效益还真不错,也得到县政府的表彰。他富了不忘乡邻,多次向贫困学生和家乡学校捐款,成为闻名遐迩的"善人"。他富了不忘朋友,他听说我在濉溪县一个农村中学工作,就写信来,让我辞职,到他的工厂任职。我当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看看。
路过门东李家小姨家时,我的这一打算遭到小姨的坚决反对。小姨说:"从小到大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不安分的人。你不要看他今天开工厂,说不定明天又干啥子呢。你好好教你的书,争取当个校长。"我听了她的话,没有去。果然,不久他又开了一家公司。几年后,听一位同学讲,同亮发了,上海,深圳都买了房子,甚至还有包二奶等。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小姨来到我家,告诉我,小场因酒后驾车,出了车祸，一车4个人都死了。当我表现出惊讶时,她说:"他走这条路,是早晚的事。你要跟他混,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听说他死后,有几个女人抱着孩子来分遗产（仅仅是听说而已，没有实证）,他的妻子表现得很镇静，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一样。他的公司已是资不抵债,他自己也是无一分钱的遗产。后来他麻脸的父亲在悲伤中去世,母亲也因过度悲痛而精神失常，妻子则改嫁他人。
我站在他的坟前,沉默了很久,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现在我想对小场说,你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也算活得轰轰烈烈,你安息吧!
作家档案
任瑾，安徽人。高级教师，教学之余写点东西，在各级各类报刊平台发表诗文600多篇首，多次获奖，出版专著一部。现为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学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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