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选读精讲（61）《严先生祠堂记》

严先生祠堂记

范仲淹

严先生：严子陵，名光，东汉人。曾与刘秀同学。刘秀即位后，他改名隐居。光武帝刘秀接他到京师洛阳，授予谏议大夫。他不肯接受，归隐于富春山，以耕钓为生。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苏州吴县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他出身贫寒，幼年丧父，26岁登进士第，因敢于直言强谏，屡遭贬斥，久不被重用。后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加强对西夏的防御，屡立战功。还朝后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他主持推行“庆历新政”，包括限制以“恩荫”为官，选用干练的人员、严格执行政令导项，又主张兴修水利。因遭保守派反对罢政，于庆历五年贬放邓州，以后还做过杭州、青州的太守。后在赴颖州任途中病死。死后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有《范文正公集》传世。

先生，汉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节高之。既而动星象，归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轩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礼下之。

光武：即刘秀，东汉王朝的开国皇帝。

故人：老朋友。

尚：尊重，推崇。

握《赤符》：指儒生彊华向刘秀奉上《赤伏符》，其谶文大意是刘秀发兵，汉室将要恢复。刘秀便以为是天降祥瑞的征兆而即皇帝位。

乘六龙：六龙，指《易经》中乾卦的六爻，其中有“时乘六龙以御天”，是说国君凭借六爻所象征的阳气来驾驭天地。

圣人之时：适合时代潮流的圣人。

臣妾亿兆：统治天下成千上万的民众。兆，数目，指一百万，古代也指一万亿。

动星象，归江湖：传说光武与严子陵共卧，子陵把脚放在光武腹上。次日，太史官报告说：客星犯帝座甚急。光武帝笑着说：“这是我与故人严子陵同卧而已。”光武任严子陵为谏议大夫，子陵不受，隐居耕钓于富春山。史书记载：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 子陵共卧耳。”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

泥涂轩冕：把轩冕看得像泥巴一样。泥涂：比喻污浊；轩冕，古代高官乘坐的车子和所戴的帽子。这里指官爵。

加：超过。

【译文】

严先生是光武帝的老朋友，他们之间以道义互相推崇。后来光武帝得到《赤符》的祥瑞，乘驾着六龙的阳气，登上了帝位，达到了圣人顺应时势的境界。他统治着亿兆的臣民，天下有谁能超过他呢？只有先生凭借着节操高出他。后来二人的交谊感应星象异动，先生退隐江湖，达到了圣人超逸清高的境界，视高官厚禄如粪土，普天之下又有谁超过他的谦下？只有光武帝以礼敬甘居其下。

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阳德方亨hēng，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nuò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蛊》：《周易》卦名，该卦第六爻中的阳爻称“上九”。前几爻象辞都显示整治其事，独第六爻说：“不事主侯，高尚真事。”

《屯》：《周易》卦名，该卦第一爻中的阳爻称“初九”。

亨：通达，顺利。

乎：相当于“于”。

微：没有。

名教：以正名定分为主的封建礼教。有时指儒家思想。

【译文】

《易经》中《蛊》卦的其他爻都在热衷于讲事功，上九爻却独能表示“不事奉王候，行事高蹈绝俗”，这就是先生立身的依据：《屯》卦“初九”一爻的象辞讲道：阳刚之气正在发扬，因而能“以尊贵之身礼敬卑贱之人，大得民心”，这就是光武帝立身的依据。本来先生的品质，就是高于日月的; 光武帝的气量就是包容于天地之外的。没有先生，就不能成就光武帝的气量的宏大；没有光武帝，怎么能促成先生品质的崇高呢?？先生让贪婪的人变得廉洁，怯懦的人变得坚强，这对名教确实是有很大功劳的。

仲淹来守是邦，始构堂而奠焉。乃复为其后者四家，以奉祠事。又从而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是邦：指严州，今浙江桐庐县。

构：建造，构造。

复：免除徭役。

后：后裔。

泱泱：水深广无边的样子。

山高水长：指能够世代相传，与山水共存。

【译文】

范仲淹我到这个州任地方官后，开始建造祠堂来祭奠先生。又免除了先生四家后裔的赋税，让他们管理祠堂祭祀的事情。从而又作了一首歌说：云雾缭绕的高山，郁郁苍苍，大江的水浩浩荡荡，先生的品德啊，比高山还高，比江水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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