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泰州 | 刘攽《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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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

宋·刘攽

楚江霞苇带青枫，小市鱼盐一水通。

度日冥茫吹冻雨，欲晴撩乱起凉风。

秋花舞蝶苍烟里，古木啼鸡返照中。

扶仗阶除搔白首，可怜卑湿负衰翁。

个人以为，此诗首联一二句为实写古海陵风物最贴切语句。颔联冻雨、凉风写出海陵天气多变；颈联舞蝶、啼鸡写出秋景淡雅疏阔。尾联感叹时光易逝，年华老却，情绪颇为低沉。而他在去海陵任职途中，写的一首《自道山倅海陵》，却充满积极激昂的味道：壁门金阙倚天开，五见宫花落井槐。明日扁舟沧海去，却寻云气访蓬莱。现实与梦想，总有一些差距。

刘攽(bān,1023—1089)字贡父，号公非。北宋熙宁三年（1070），因致书王安石，论新法不便，贬泰州通判。在历代咏泰州诗人中，其诗作并不引人注意，因其文学名气不大，且名字还晦涩难认。但刘攽不仅文学底蕴深厚，史学造诣也着实让人惊叹。刘攽在文学上的成就，主要来自于一部诗歌评论集《中山诗话》。这部评论集成书较早，计六十六则，对唐宋诗人有系统点评，深得诗家三昧。

他主张，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世效古人平易句，而不得其意义，翻成鄙野可笑。这个主张，对于学写格律诗的人，无疑具有指导意义。

他又具体举例论述。梅圣俞爱严维诗曰:“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固善矣，细较之，夕阳迟则系花，春水漫何须柳也。来说明人多取佳句为句图，特小巧美丽可喜，皆指咏风景，影似百物者尔，不得见雄材远思之人也。

又笑画家诗僧惠崇诗句:“河分冈势断，春入烧痕青。”皆唐人旧句。他的弟子曾吟赠其师诗曰:“河分冈势司空曙，春入烧痕刘长卿。不是师偷古人句，古人诗句似师兄。”不知惠崇读完，会不会脸红。

由此生出感叹，知心赏音之难如是，其评古人之诗，就更难了。

书中还记载了一条与泰州有关的仙女轶事，当是刘攽为官泰州时所闻，录下供研究者参考：

海陵人王纶女，辄为神所冯，自称仙人。字善数品，形制不相犯。《吟雪诗》云:“何事月娥期不在，乱飘瑞叶落人间。”又云:天上有瑞木，开花六出也。她诗句词意飘逸，类非世俗可较。《题金山》云:“涛头风卷云，山脚石蟠虬。”常谓纶为清非孺子，不晓其义。亦有诗赠曰:“君为秋桐，我为春风。春风会使秋桐变，秋桐不识春风面。”居数岁，神舍女去，懵然无知。嫁为广陵吕氏妻。

攽作诗千余首，写诗亦是当行本色。其与苏东坡、王安石交游甚笃，多有诗歌唱和。且协助司马光纂修《资治通鉴》，专修《汉史》，著有《东汉刊误》等。可谓见多识广，视野开阔。由于苏东坡的举荐，官至中书舍人。然而，性格与苏东坡类似，比较放荡不羁，没有官样，终究没做到大官。其与苏东坡唱和较多，且曾因此事遭受连坐，亦不悔也。

苏轼34岁在汴京任职时写了一首《送刘攽倅海陵》，表达了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君不见阮嗣宗，臧否不挂口，莫夸舌在牙齿牢，是中惟可饮醇酒。读书不用多，作诗不须工。海边无事日日醉，梦魂不到蓬莱宫。秋风昨夜入庭树，莼丝未老君先去。君先去，几时回。刘郎应白发，桃花开不开。刘攽遭到新党排挤，通判泰州，苏东坡有同病相怜之感，一年后也被贬通判杭州。故而，词人第一次对人生跌宕起伏，有了一个较为豁达的理解：及时行乐，顺其自然。劝戒友人少说话，多喝酒，想读就读一点，想写就写一点。最后用刘禹锡“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劝慰友人保持乐观精神。你在泰州等着我，说不定明年我会去你那看桃花呢。

后来，苏东坡路过扬州，刘攽从海陵赶过去喝酒践行，席间有孙巨源、刘莘老等人，刘攽即兴写下一首好诗，表达了知音相赏的仰慕之情：因言浙江潮，忆上吴山尖。八月天地空，千里澄圆蟾。海水为群飞，迅雷发幽潜。壮士怀惴栗，怯夫窃窥瞻。春风潮水平，青玉开镜奁。轻舟载花女，翠发腰纤纤。胜事冠东南，君行独能兼。吾以狂自名，将老无所嫌。会当从君游，不计岁月淹。鲙鱼必令鲜，酿酒勿使甜。此诗，可见其作诗功力了得。

苏东坡和刘攽关系好到可以随便开玩笑。刘攽晚苦风疾，须眉脱落，鼻梁断坏。苏东坡引刘邦一联以相戏，曰：“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猛士兮守鼻梁？”在坐者哄堂大大笑。刘攽恨怅不已。

-作者-

作者简介：严勇，文学硕士，主攻唐宋诗词的整理与研究，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学员。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话：运盐河边的城市》，散文集《读书旅行》。公开发表文章二百余篇。《泰州晚报》专栏作家、唐诗宋词古诗词(tcgsc8)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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