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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闫静 摄影丨曹新庆
他这次是真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真的再也寻不到了。她机械地走出餐厅，将宝宝放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然后启动车。她的眼泪开始一滴滴落在方向盘上，渐渐模糊了视线，她不得不靠边停下车，一会咬住嘴唇，一会又咬紧手指，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怕吓到宝宝。她终于知道，真正的心痛原来不是真的痛，而是没有任何感觉。她想起了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理科年级第四名，他的照片被贴在学校的光荣榜，她挤在一群围观的同学里面，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回头一看，是笑盈盈的他。他们从人群中挤出来，慢腾腾地并肩走着。他是来学校填报志愿的。他有些兴奋，比划着和她说着自己选择的学校和专业，自己的暑假安排，自己的人生规划，她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未来所有事他自己都能说了算。她只是微笑。自从他进入高中以来，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好多次，她都是远远地看着他，就算碰面，也只是微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在他面前，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又聒噪又爱闹的跟屁虫了。她的高一还没有结束，他却要走向遥远的地方。她记得那天中午特别得热，知了叫个没完，太阳晒得她有些眩晕。他们好像聊了很久，她又好像没说几句话，一直听他在说。直到午休的起床铃响起，他笑着和她告别，她才突然清醒过来，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她突然就哭了。他已经走出很远，瘦削的背影在她的泪水中若隐若现，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他一脸诧异地回头：“怎么了？”，她使劲地摇摇头，和他挥手再见。说不出，终究还是说不出。他上大学以后，给她写过几封信，信的内容她已记不清，无非就是大学里的生活琐碎，再附上几句鼓励她好好学习的话。只有一次，他给她寄来一张照片，他站在厚厚的雪地里，穿着碧绿色的军装，微笑着敬礼。他很爱笑，她想。那张照片她随身携带了好多年，直到大学毕业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就找不到了。明明几天前还拿出来看过，可是就是找不到。舍友们被她的样子吓坏了，一起帮忙把宿舍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她和他之间唯一的关联，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是的，她从来没有给他回过信。她不知道该怎样回信。那段时间，过度的焦虑让她成绩直线下滑，她仅仅只是想给他个惊喜，她想两年后又能和他在一个校园，她想找机会说出那句话。寒暑假他来找过她几次，她都恰好不在，她也去找过他几次，他也刚好有事出门了。她高考发挥失常，终究还是没有考上他的大学。大二下学期的某一天，她和妈妈通电话，妈妈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他已经签了很不错的工作单位，打算和女朋友毕业就结婚。她顿时一呆，他们已经在彼此的世界里缺席太久，她还未曾说出那句话，他已经不需要听了。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子，她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自动删除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忘记了和他相处的点滴，甚至忘记了他的样子。直到有一次出差，她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事一起过马路，她差点闯了红灯，身边的男同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惊，突然就全想起来了。那年她十一岁，他年长她一岁，她被同学欺负一个人躲在街角哭，他刚好路过，他抓住了她的手，告诉她“别害怕，以后上学放学我和你一起走。”从那天起，他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直到他读了高中。他们的家中间隔着一座桥，下午放学后，他们喜欢在桥上呆坐着。那个时候，风又轻又软，云朵懒懒的。她望着他，他望向远方。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同名的人。她擦干眼泪给妈妈打电话求证，妈妈惋惜地说：“很突然的，正是人生的好时候，那么年轻可惜了……”她慢慢地闭上眼，十八岁的他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微笑着向她招手说再见。那句从未说出的话，再也说不出了，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了，他将永远永远地在她的世界里，这就够了。
作者简介：闫静，女，37岁，热爱写作诗歌、散文、小说，想用干净、简单的文字记录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