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图说】倪熊《 同里旧事之一：永安典当》
图文/倪熊
【作者简介】倪熊，曾为电视台记者，现为自由媒体人。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晃晃荡荡鱼行街，距离南园茶社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是永安典当。上一次是和福生们约着同里喝茶，我提前到了，镇上漫游，也是云里雾里瞎蒙瞎撞的，到了那里想进去搂一眼的，大门紧闭着。稍过会他们到了，告诉我鱼行街几号几号的，我愣的一想，就刚才好像走过的地儿，驾轻就熟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地就到了。
介绍说是朋友的工作室，屋子是修整过的，收藏的东西不少，家具，字画，等等，好奇怪这样大的宅子，朋友娓娓而道，原来来头可是不小，他现在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用着。
鱼行街57号永安典当，座北朝南，同里古建中进数最多的老宅，过去是同里清末著名的三大典当行之一。据同里志记载，清末同里有“九当十三车”之说。一直到民国24年，还是吴江县内13家典当之一。典当创办于清光绪年间（1875～1908年），经理叫刘宜孙。房屋贯穿南、北埭，前后房屋共十进，按1978年第一进房屋翻建时统计，共有房屋73间1515平方米，而且除第一进外，第二至十进都是原清代典当房屋。十进房屋并不在一条中线上，房屋牛逼哄哄的是屋面上不用罔砖，而用统长的罔板，以防盗防贼从屋面进入。而且它的窗也多用木板窗，关上后不透光。
当时第一至三进是店，第一进是墙门间，墙门间放有一个巨大的“当”字。第二进三楼三底是典当的营业大厅，高大宽敞，营业大厅中的高柜台一直要到1956年公私合营时才毁掉。第三进称“夜归厅”，是典当掌柜等休息和接待客人的地方。第四进至六进为厍，是典当存放曲押的地方；第七至十进是宅，用于典当工作人员及其家属居住。总体形成南店、中厍、北宅的格局。典当行柜台很高的，如果是身材矮小的人去当东西，脚要踮起来，手要举过头，所以当铺也被叫做“朝奉”了。朝奉，就是典当师，执管验当论价，可谓是火眼金睛的“老百晓”了，而小郎则是负责收货的，没有谈价的资格。其时当铺业务大体有“收当、验当、唱当、记账、付当、保管、赎当、死当处理”等。俗话说“吃亏上当”的“当”字，指的就是验当物时，万一看走了眼，就会让店家吃亏。
当时有个吴朝奉的，六十来岁的年纪，气质收敛而含蓄。有一次当班验货时，因为大意而让典当行吃亏上当。那天，有人求当，小郎王贵收当后送他验货。吴朝奉细看这颗珍珠，精滑光润，堪称世之珍宝。于是，当即将来人邀请入室商议质价，给他一两，不允；增至二两，仍不干，议至三两白银才谈妥。这时来人又诡秘地说，若按照这个价，我还有2颗同样的珍珠一起当了如何？吴朝奉允当，于是那人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摸出另外两颗珍宝来。待当款结清，当客离去，吴朝奉取出那三颗珠子细细验看时，不禁大惊失色，后来的两颗竟是赝品！吴朝奉因此大病一场，他赔钱事小，更重要的是名声，一世英名功亏一篑。
永安典当行在验当时，朝奉之间的交谈多用隐语，即当铺的行话。例如一至九数，分别用“由、中、人、工、大、王、夫、井、羊”来替代；称狐皮、貂皮为“大毛”，羊皮为“小毛”，戒指为“圈指”，香炉为“中供”，桌子为“四平”，手镯为“金刚箍”，银子为“软货龙”，金子为“硬货龙”，古画为“彩牌子”，古书为“黑牌子”，宝石为“云眼”等。他们目光如炬，往往一眼就能辨出当物的真伪和价值来。
典当行是以实物作抵押来借贷的，一般收息2分，期限2年。在期限内，听由随时归本清息，取还抵押，称为“赎当”；过了期限，无力还本付息，抵押物归典当所有，称为“满当”；听由典当出卖，卖有余款，不论多少，概不发还，称为“出当”。出入典当行的，多半是遭遇灾祸后走投无路的、吸食鸦片或赌红了眼的赌徒、做生意一时资金难以周转的、生活实在活不下去的。前三种人所当之物一般昂贵，当铺愿意收进来；后一种人所当之物则多为衣物、家具等，因无利可图，典家不太愿意收。
典当行对小郎的要求很严：“在典中学习，必先谨言静性，勿可多嘴多舌，是为要紧；须思慎言寡尤，不惹人厌；每日清早，最要夙兴出来，勿可贪眠好睡；起卧即要出房，扫地抹桌，俟同前辈，搬运铜钱，发赴柜内，勿可避而不前；当门开后，即要停在柜内，以听唤。”
典当行同时规定，凡使用赝银劣币；金银珠宝饰物，以伪乱真；吵闹喧哗；来路不明的当物等一概拿办。给人以仰仗官衙，以势压人之感。“朝奉”是典当行里的大师傅，其酬劳根据店家的收益而定；小郎是学生意的，要做满3年才有工钿；小郎之间按“先进山门为大”，如果朝奉老弱病退当铺缺员时，才会按序递升，如无缺员，小郎只能一直“小”下去。抗战前，永安典当就关闭，房屋出售后经过几次转手成为居民住宅。
这里顺便啰嗦一句，解放前夕，金圆劵贬值惊人，100元钞票早上能买一袋米，到晚上只能买一碗阳春面了。变速快而且变数太大。当铺掌柜的估价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拿捏不准，准保亏本，索性就拒当了。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贯彻执行“利用、限制、改造”政策，同里的典当行、钱庄、银楼等民间金融机构也一塌刮子统统归有人民银行督促清理，引导转业。
很多很多年以后，它成为一个朋友的朋友的私人会所工作室。2008年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列为新发现文物，予以保护。
一个悠闲的下午，我在那喝茶聊天，得以模模糊糊大约模章的了解了这一段陈年往事，这栋老宅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