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谢首勇《100岁的婆婆》
【作者简介】谢首勇,文学学士,供职于四川绵阳实验中学教育集团,绵阳市作协会员。散文在线网签约作家,有60多万字的小说、散文、诗歌见诸于各类报刊杂志和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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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上午十点左右,我刚把电话打开,上面就显示了好几个同一来电的短消息。我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丝不安,立即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表哥告诉我,婆婆昨天绊了一跤,现在正在关帝镇医院。
那天下着雨,立春刚过一周左右,早春二月,时不时冷风袭来,灌进衣领,我的心禁不住更加寒凉起来。我们来到医院二楼,我看到了坐在雪白的毯子上眼睛依然闪着亮光的婆婆。在医院里我们详细了解了婆婆的病情,医生给我们看了婆婆拍的片子。原来婆婆大腿的骨头绊断了,这么大的年龄了,医生也不敢做这个手术了。并说前两天有一个老太婆和婆婆的情况一样,还没到五天就去世了,边说边还给我们看了她当时拍的片子。听到这个情况,踌躇再三,爸爸最后终于痛下决心:“先送回去。”说了这一句,就再也不作声了,但我依然可以想像得到他当时内心是如何的纠结。那时,暮霭沉沉,水泥地面积了一小滩一小滩的污水,还有来来往往行人鞋底挟带的暗褐色的泥土。我本来给父亲说自己也留下来,看有什么忙可以帮,但一会儿父亲又说让我拿着婆婆的片子,明天到医院咨询一下,看究竟还有没有办法。晚上十点左右,爸爸又打来电话,再三要我多去几家医院,把情况尽量问详尽一些。看这种情况能不能做手术,能做费用是多少?最后他叹息道:“要是花钱能让她重新站起来,哪怕一瘸一拐的也好啊!”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一样在半睡半醒中艰难地熬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穿梭于各大医院,得到的答复都是没办法,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最后在骨科医院,一位医生告诉我,可以试一试,他们医院曾经给一位101岁的老人做过这样的手术。我好一阵高兴,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但后来经过医院的检查,医生说婆婆的心脏、肾脏等好多方面都有问题,如果强行做手术,很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我们当时真是不知道怎么给她说啊,大家只好沉默着把她又送回了乡下。离开医院的时候,婆婆说道:“这么就出院了,我的腿还是“承”不起劲呢?”言外之意,怎么就这样出院了啊。没有谁回答她,大家的心情如阴霾的天空一样沉重。她哪里知道,我们努力的这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只有在床上度过她一生中最后的时光了,一个月、一年半载,谁也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婆婆当时是多么希望自己能站立起来啊。
回到乡下,才开始的时候婆婆还能吃一些东西,喝的水也多,但她下半身几乎毫无知觉,大小便失禁,我去的时候,她住的那整个屋里几乎满是屎尿的味道,一天要又洗又换好多次。因此父亲便适量控制一下她的饮食,每天按时把饭菜端到她的床前。城里那边母亲又独自一人在家,我平时几乎也每天去看一眼母亲,因此我也只能抽星期天的时间去看看婆婆。婆婆的孙子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纷纷前来看她老人家一眼。
父亲几乎是守在婆婆身边,爸爸们几姊妹中也只有三娘来换一下爸爸,或许是长期卧病在床,婆婆的情绪也坏到了极点,有时候更是胡喊胡闹,甚至厉声尖叫:“王母娘娘来收我的命喽!”吵得周围的邻居在晚上也不得安宁。就这样,婆婆在痛苦中苦苦熬了近150个日日夜夜,终于闭上了眼睛,走完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程。我赶到的时候,表妹正在给她梳头。我发现刚办的死亡证上的地址有问题,又风风火火地骑上没有刹车的破旧自行车去找表哥重新办理。当我再次走进婆婆的屋里,父亲掀开已经用红布盖住的婆婆的脸,又用手扶了一下婆婆的眼皮说:“妈啊,你要闭眼啊!”又对我说:“再看最后一眼了!”
最后商定我先回城里,明天早上跟着殡仪馆的车一道下来拉婆婆。第二天一早,我原以为昨天打了电话,就在离殡仪馆不远的路边等候。哪知一打电话,电话那头却说:“现在没有车了,最少也要等两个小时左右!”我一下慌了神,昨天和爸爸说好的八点半左右,爸爸到时候肯定是等得心烦意乱,于是连忙跟别人说了好大一通好话,最后那个接电话的女的说服了一个在休息的师傅,把婆婆很快地拉到了殡仪馆。当婆婆的骨灰出来之后,爸爸和表哥拿着专用的小铲子轻轻地把骨灰装进了鲜红的绸子里面,我看着父亲,又接过父亲手中的小铁锨,把剩下的装完,我心里默念着:“这就是我的婆婆啊!”
下葬那天,婆婆的几个子女,我们在家里的孙子,庄严地给婆婆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我看到头发全白了的父亲也跪在湿漉漉的地面,双手合成十字……很快芬芳的肥沃的泥土掩盖了婆婆的棺材,我再次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这就是婆婆的一生啊!辛劳了近一个世纪,我的婆婆啊!……”
婆婆出生的时间不知怎的,父亲和所有的亲人都记不清楚了,大约是辛亥革命前后,这样算起来,她的实际年龄应该是100岁了……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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