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毛颖《深水爆破》(十六)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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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庆让向阳的玩笑话弄得心神不宁,直到到达小洋楼,坐到尹国彬面前时,神色还有点儿不对。尹国彬专心翻看资料,没注意。旁边的吴为注意到了,想了想没问。
在吴为的相关认识里,尹国彬闻九庆属于“出生入死”的“铁关系”,他只是“利益共谋者”,而且跟尹国彬中间永远隔着向阳。
做为“干大事的人”,他觉得自己跟尹国彬很有些相似之处,颇投缘;按高参孔兵的说法,他跟尹国彬,差不多属于同一类人。他基本认同,并因此,永远都跟尹国彬保持一定距离。就是到了现在,尹国彬单独、郑重委托他针对“于彤菲案”密查并设计对策,还特意强调说这事上只信得过他,其他“线上”的人都不行,他也还是谨慎地保持“安全距离”。
尹国彬说“他们不行”,没说“他们靠不住”,说明在尹国彬心里,他吴为更像“工具”、“武器”,而不是“人”。认识到这一点,他不仅没泛酸水,反而暗地欣慰——他是商人,追求的只有一个东西,就是利润,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从尹国彬身上,他能“最大化”地获取利润,就足够了。尹国彬如何看待他,并不那么重要。翻过来想,尹国彬真把他当成跟那些人一样近甚至更近的“近人”,倒未必是好事。
因为这种“身份”上的差异和“隔阂”,他极少跟尹国彬的“团队成员”碰面,更毋论“合作”。单独跟向阳在一起时,他极少提尹国彬,更只字不提与尹国彬的“合作内容”。向阳有时打趣说他们“官商勾结”,他不否认,也不承认,权当“发小儿”间的亲热调侃,随随便便就划拉过去了。他99%肯定,向阳那话纯属玩笑,既无特别用意,也无实在根据。
他的商业顾问孔兵,曾委婉提醒他不要总把向阳当“小孩子”、“小弟”看待。5岁的年龄差,在他们认识的中学时代,具有“代”级的差异,可在三十多岁的年龄上,就肯定没那么大差异了。吴为认可他的说法,但并没细琢磨。他喜欢孔兵直截了当说话。像这样转弯抹角,他通常都只是“认可”,十有八九并不真正“认同”。事关向阳,就更难“自我转变”。
孔兵是坪川人,曾是坪川“改开先锋”之一,属于“先富起来”的。因一次“投资失败”,被从依托“实在生意”的坪川挤出局。为翻身,他跑去沿海发展,在弘州又差点儿翻船;要不是及时跟吴为“搭伙”,恐怕真就血本无归、“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他感念吴为厚道、真诚,把剩余家底投进吴为的公司,并接受吴为邀请,退到幕后,当起“持股”的商业顾问。
尹国彬要调坪川,招呼吴为一起“去发财”。其时,孔兵已通过吴为,对尹国彬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加上他对坪川的了解,认为随尹国彬去坪川是可遇不可求的“跨越式发展”机会,极力撺掇吴为答应。吴为不想被捆在一艘船上,他赞同,但说“时机还不成熟”。一语点透!
到坪川后,他发挥了明显比在弘州时更大的作用。吴为赞叹说这步走对了,又说是孔兵的决策,成就了今天的鑫海集团;孔兵真诚地说正好相反,是鑫海集团的成立和发展,成就了他孔兵。这一回合下来,俩人更惺惺相惜,冲破了“信任”的最后一层薄纱。
孔兵多少了解向阳,认为向阳是骨子里执着的“理想主义者”,很难“真正彻底融入”追求现实的群体;当纯粹的朋友相处,是吴为的福气;可要试图将其“拉下水”,后面就难说了。吴为始终芥蒂尹国彬拉向阳“下水”,不能说跟孔兵施加的影响一点儿关系没有。
对吴为在“尹氏体系”中的“自我定位”,孔兵高度赞同。尹国彬委托吴为“主策划”针对“于彤菲案”的对策,在孔兵看,并不只是因为吴为“有能力”,也跟吴为在“体系”中的位置密切相关。横看竖看,在迄今为止掌握的“于彤菲案”所有信息里,无论直接间接,都找不到吴为和“鑫海集团”的影子,倒是钟岩杨帆这些“近人”被严重波及。让吴为想办法,更易达成“冷静地通盘考虑”;并且——孔兵进一步分析——向阳显然没被牵涉案中,尹国彬让吴为谋划对策,或许也是想让吴为从“旁观”角度去考虑,在万不得已必须有“体系”内的人“顶缸”的情况下,可以选择谁,以及,怎样“操作”。这点上,被牵涉进去的“近人”,肯定不能做到“冷静”、“客观”;尹国彬本人,恐怕也难绝对理性地做决定。
吴为一听这,不免紧张。
孔兵说他只是猜测,未必实际就是这样。进而,孔兵提议了“以攻为守”思路——
不管那些举报材料从何而来,都可以认为是卢世安赵东昌为代表的“本地派”的“进攻”。直接的、有效的反击,可以针对检举材料本身“硬碰硬”,也可以“开辟第二战场”、“围魏救赵”——采用同样或类似方式,也举报对方,让他们不得不分散精力以求“自保”、“自清”。这样,至少可以构成“僵持”性的较长期“拉锯战”,很多问题,包括于彤菲养病这样的问题,也就赢得了足够的时间。如果举报对方的材料硬实,再加操作得当,“反击得分”不是不可能。一旦坐实,对方可以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届时,即便这边仍存疑,也可暂保无虞,总不能一个地方党政两头全“下马”吧,那还不瘫痪了!
在那个“暂保无虞”的很可能不短的时空里,尹国彬完全有机会从从容容地寻求“外援”、强援,就算最后查实了一些,也可以让于彤菲扛。她只是个艺人,即便蹲了班房,想“捞”也不难。
吴为听到“让于彤菲扛”这一节,笑问孔兵心疼不心疼。孔兵摇头,说没什么可心疼的。
吴为知道,孔兵当初在坪川“失事”,于彤菲恐怕要负最重要责任。如果现在,孔兵想借机折腾一下于彤菲,享受一下看她受罪的快意,他不会感到奇怪。
孔兵像能看透吴为心思,说他是很怨于彤菲,可毕竟相爱一场,从没想过报复。他这个人没那么强的报复心,特别是对女人。让于彤菲扛,大家可能就都没事;没事,就应该有能力和余地去“营救”于彤菲;反过来,“体系”中任何一人“落难”,其他人也就都“搁浅”了。那时,绝不能指望于彤菲去救。即便届时,于彤菲想救,也恐怕无从入手。另外……另外……孔兵不无感叹地说,班房,或许对今天的于彤菲来讲,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于于彤菲在“战役”中的“用途”和“结局”,尹国彬做过各种设想,并且随着形势的变化,还在不断调整,但一切都是他内心独自的活动,跟任何人都没提过。
相比吴为,他饱经风霜,更懂得生存的“大道理”;相比因为女人在商场栽跟斗的孔兵,他可以算纯粹的“政治动物”。在他的意志里,基本不存在“报复”或者“不报复”的概念,一切一切的准则,都出于政治和集团利益的考虑。
吴为时时刻意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他察觉到了,完全理解,甚至由衷赞同。吴为是商人,铁定事实;商人逐利,万古不变;真要闹到翻江倒海、鱼死网破,他们这一杆子人,唯一可能置身事外的,恐怕只有吴为。当然,那需要至少两个先决条件:一是吴为“自愿逃出”;二是得有个“有厚度、有弹性”的“屏障”。
对于第一,他心里有数,不担心。对于第二,他心里首选的“屏障”,正是于彤菲——非要比的话,吴为、于彤菲,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不同的。为保吴为,他可以抛出于彤菲。为于彤菲,他不会“牺牲”吴为。至少,在没有事实发生前,他坚定地这样认为。
他跟于彤菲的关系,其实除他俩之外,谁都不完全清楚。有时候,尹国彬甚至觉得,即便是他俩自己,也未必真正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能肯定的是,他们,他和于彤菲,都不是那种被所谓“爱”驱动的人。他们的字典里,不约而同“轮空”了专属于男女之间的“爱”的概念;于彤菲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要去知道或者应该知道;他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任何人,包括儿子、向阳,还有那些“死党”,他都仍保有绝对唯一属于自己的秘密,关于“爱”的“缺失”及其理由,就包括在其中。
他让吴为策划针对“于彤菲案”的应对计划,既看中吴为的“高脑”,也因为吴为“置身事外”的基调和基本现实——整个坪川都知道吴为是他“带来”的;可几年下来,人们又都自觉不自觉地把吴为及其“鑫海集团”跟“尹氏体系”分开看待了;好像鑫海集团不是他们“集团利益”中货币部分的“孵化场”和“中转站”,好像吴为从没给他们当过“白手套”。
这局面,99%都“归功于”吴为的谨慎和“保持距离”,他倒没怎么用心思。但他至少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好。通常,有权势者,都希望牢牢掌控“白手套”。可在他和吴为这对组合中,这个“通则”似乎并不适用。个中缘由,不甚了了,尹国彬也没心思和多余的精力去考究,只是想到这样倒能让向阳最大限度“干净”着的这一层,他就不再往下琢磨了。
面对吴为提出的“防守反击”计划,尹国彬脑洞大开,第一反应是拍案叫好,随即又皱起眉头,质疑吴为提出的“反击切入点”不够理想。
吴为的提议,实际是他跟孔兵一起攒弄出来的。根据管理学相关“通则”,他们提出两个方案,给“老板”出“选择题”。
“方案一”重点指向《坪川时报》,导火索是卢雪雁那篇《荒地焚杀神秘莫测》,等于拿《坪川时报》和卢雪雁“开刀”,再引申到卢雪雁的“背景”,继而牵出他们目前含糊掌握的“本地派”及其“后台老板”卢世安省长跟周氏集团“官商勾结”、乱做为、盲目追求政绩、缺乏“发展”眼光,以至坪川在国际金融危机中“完败”……
一旦这个链条构成,就有了深挖“贪腐”、“非法暴利”的契机。
真到那一步,“于彤菲案”涉及的“非法集资”,就有机会“嫁接”过去,剩下的“诈骗”指控,完全可以让于彤菲扛。
于彤菲很聪明、很善于自我保护,还有“御用”律师和他们谁都及不到半分的“公共影响力”,真要矛头指向对方闹起来,想收场都难!届时,只要把住口风,含糊其辞,同时一如既往地继续致力于坪川新改革的宏伟计划,就自然对外界形成这样的印象:坪川“本地派”不择手段排挤务实的“外来派”,妄图用最恶心最恶毒的方式推卸自身的“历史罪责”!
不难想象,在这样的“公共印象”之下,眼前这份看似“要命”的匿名举报材料,要么就成了“垃圾”,要么还可用作“反击”利器,总之,其对己方,已肯定构不成威胁……
这个方案,照吴为的话说,“切入点”比较“正向、大气、应景”,一旦启动,推进起来也相对“稳健”;但实在讲,不算“犀利”,从发动到对对方构成“致命打击”,中间环节比较多,其间于彤菲的“戏份”很重,而且那“很重”的“戏份”,都必须她“单独表演”,一旦把她推到前台,这边就要躲得越远越好。
于彤菲有能不能“圆满完成”,问号!即便她是“伟大的”演员,也还是要打个问号!
另外,在那些显得比较多的中间环节中,“不可控”的外部因素想面面俱到都预测出来,很难;一一对应预设“理想”的对策,就更难。
最主要的是,哪怕只在一个小小环节上“完成”得不够“完美”,就难说构成对对方的“致命打击”。打不倒对方,这场“战争”就不能算“胜利”,也肯定不会真的就“完结”。
这个方案,是“焚杀案”出了之后才勾勒完整的。可在准备过程中,吴为孔兵甚至尹国彬,都完全不知道、没预料省里会瞄着“焚杀案”相关“不实报道”,大张旗鼓派两拨人来坪川。现在情形看,他们这一来,等于在第一个环节上就遭遇了“不可控外力”,相当于尹国彬这边事实失去了处置《荒地焚杀神秘莫测》和《坪川时报》甚至摆弄“焚杀案”本身的“主动权”。所以,吴为认为,该方案已不适用,至少不宜为“首选”。
所以,他没等尹国彬表态,直接“切换”到“方案二”。
切换之际,尹国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也未必”。吴为没追问。尹国彬也没解释,随着吴为把思路转向“方案二”。
“方案二”是拿“特许开发区”做文章,避开“于彤菲案”举报材料中所有要件,以退为进地直指在“特许开发区”筹划、初期建设和招商引资过程中,整个坪川领导班子,包括尹国彬、钟岩,当然也包括赵东昌薛乘风李岚段大宝,严重“失察”,致使贪腐泛滥。
这种“自暴家丑”的态度,亮出“高姿态”的同时,差不多“不言而喻”地,一举点破:“真正的大问题在这儿!”引申:“于彤菲案”只是“小问题”。再引申:为什么“大问题”没人举报,倒有人言词凿凿却又藏头露尾地匿名举报“小问题”?谁的意思?用意何在?
“大问题”是整个坪川领导集体的,“小问题”只针对尹国彬为代表的“外来派”,还拉着基本在本省在坪川没有活动的不官不商的于彤菲当“封面”,难道一丁点儿“别有用心”都没有?
可以十二分地肯定,“特许开发区”的“问题”,会比以于彤菲为“表面主体”的欺诈、非法集资,更能确凿、排他地指向坪川一地,更会得到黄耀力和省里“中间派”势力的重视。
两下比照,任谁都会“反向思维”地推测:在“特许开发区”问题上,坪川“本地派”和“外来派”可能存在严重矛盾和甚至是关乎“灰色”利益的纠葛,而其中一方为打压另一方,端出什么欺诈什么非法集资,还不敢落款,鬼鬼祟祟的。那么到底谁是谁,只要看看“于彤菲案”匿名举报资料,就明白了。
到这一步,可以说基本没任何风险。就连卢世安,也肯定说不出什么来。
只要卢世安在省里“哑火”一次,“本地派”因为“特许开发区”给“外来派”“攒材料”、“蒙面出招”的推测,就会被很广泛地认定为“真相”。
于是,一切关注,都事实转向了“特许开发区”。
同时,基于官场“游戏规则”而势必不会真正放开的“于彤菲案”,就无可逆转地被亮在最显眼的地方,即由当下和先前的“实质性密查”,变成“象征性公开调查”。所有人都会把调子唱的很高。但在那高调当中,“信息来源”至少会跟“是否属实”同等重要!
这就等于把球踢回了卢世安脚下。
查?承认?“转嫁”甚至“栽赃”、“构陷”的推测势必“更扎实”!
拖延?装傻?就会有一部分人真正把视线移开。这种“移开”,按官场“通则”,多半会是“永久性”的。还会有一部分人“死盯”,对方就会更难受,更进退两难!
吴为和尹国彬都清楚,“特许开发区”确实存在令人发指的贪腐问题,高珏,是“不争”的绝对“主角”。当然,他们是表面上“拿了大头儿”的,吴为有份,尹国彬钟岩闻九庆都有份。杨帆没份,但只是“表面上”。整个“利益包”到底有多大,最有数的还是高珏。“表面”跟“桌下”到底什么比例,当然理论上也只有高珏清楚,除非他主动跟谁“坦白”。
他,高珏,能向谁“坦白”呢?最可能的就是直接“管理”相关事项的他姐夫杨帆。
尹国彬甚至认为,高珏的姐姐高玥,都不是很清楚“内幕”。依他观察,“小丈夫”杨帆,对高玥很有影响。高玥是聪明人,很懂得“站边”,但欲求并不特别强烈。
可以说,“方案二”的“铺垫”部分,很“完美”。
但接下来就是“险棋”了——
要想把高珏的贪腐转嫁到“本地派”身上,难度很大。从位置上看,能接受“转嫁”的,只有挂着“特许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正职的赵东铭。
当初,在任命高珏的问题上,从坪川到省里,从官方到“民间”,很折腾了一通,最后可以认为是以尹国彬“主动收兵”成“平局”,卢世安很可能一直“痛”到现在。
这种“痛”,可以说谁都知道。黄耀力杜立德等人,肯定洞若观火。
有了“方案二”前期的“铺垫”,省里大员们都会看定卢世安。卢世安别无选择地必须“一碗水端平”,对高珏和赵东铭以及涉及“特许开发区”的其他官员和包括周氏和鑫海在内的主力投资商,摆出“一视同仁”姿态,好比坐定“中宫”的“老将”,轻易不能挪动,任何偏差,都可能踏上“不归路”!
基本上,除了表面的“正面姿态”,卢世安就算“哑火”了。
下面就剩下折腾赵东昌了。
没错,就是市长兼市委副书记赵东昌!
赵东铭跟赵东昌名字只差一个字,很多人先都以为他们有密切的亲属关系,但实际上没有。出于“综合考虑”,赵东昌并没大肆宣示他跟赵东铭没有关系。当然,赵东铭也没有相对应的宣示。结果是,确切知道他们俩人并无亲属关系的人,并不多。
在“特许开发区”大肆“开放式”启动的过程中,会有大把人想当然地觉得赵东铭跟市长是至亲。文章就做在这个点上——可以渲染出赵东铭“故意”让人误解他跟市长有密切亲属关系,利用这样的误解,大肆敛财,并十分狡猾地把很实干但却并称不上“十分廉洁”的高珏推到前台“顶雷”。
吴为了解到,赵东铭是典型的“糊涂官”,高珏和他们搞的那些事,不能说一无所知,但肯定一团糊涂,真都栽到他身上,大抵的主流反应恐怕只是空洞的喊冤,充其量含糊其辞“举报”高珏一些情况,给调查者出难题。而这边,因为事先策划、准备,必定会把材料搞“硬实”,会让“难题”越来越难越来越多;一旦把调查者“逼疯”,赵东铭必然百口莫辩!
这时,赵东昌如果没有高人指点,必定会躲得远远的生怕沾包。能指点他的“高人”,只有卢世安。只要“监督得当”,这个“指点”会被全程捕捉到,构成对方致命破绽。
如果卢世安能想到这一层,恐怕只能先求自保,而把赵东昌撂在那儿。赵东昌越是躲,就越让人怀疑,赵东铭也就越说不清楚!
到了这个阶段,“于彤菲案”,恐怕就没人真正关注了。于彤菲只要“安安静静”、远离坪川,一切就都OK!也许,她作为艺人的“声誉”会受些损失,跟坪川也须相当长期地“保持距离”,但无论如何,总能够避开追查。她要是再谨慎点儿,再“舍得”点儿既得利益,干脆“逃”出国去,从“安全”角度讲,就可谓“万事大吉”了!
如果一切顺利,就可适时把染指贪腐的周氏和鑫海都抛出去。
吴为跟尹国彬之间“干干净净”,周子衡跟卢世安之间却盘根错节。吴为“指认”高珏,周子衡指认高珏和缄口不言的可能性各占四成,指认赵东铭的可能性占两成。
有了前面的“功课”,到这步,只要高珏“挺得住”,他们越是指认高珏,赵东铭嫌疑就越大。周子衡缄口不言,反倒容易让人理解成在“保护”谁。谁呢?不言而喻!假设周子衡指认赵东铭,只能说明他在事情中比吴为“更深入”。
总而言之,不论周子衡如何表态,赵东铭都“死定了”!
只要周子衡在被要求“交代”时稍稍犹豫,丁点儿遮掩,都形同“缄口不言”。
一旦他被认定“缄口不言”,剑锋马上就会指向卢世安,于是提前game over!就算周子衡够聪明、够狠,跟吴为的“庄”也指认高珏,赵东铭也还是逃不掉,也还是“幕后罪魁”。
到这一步,有的是办法让本来并无关系的赵东昌和赵东铭变成“有关系”——
赵东铭能打市长亲戚旗号贪腐,一定不会是市长授意的么?
他们俩“拉关系”,到底谁主动?
在这样的疑问之下,只要随便上点儿“刑侦手段”,赵东昌的“匿名财产”就会“浮出水面”。当然,连带也会“照顾”卢世安。
这个金钱链条,凭吴为多年的行商经验,完全可以“无中生有”。事实上,吴为已经开始在准备了……
这个方案直接、够“给力”,有比较充分的机会可给予对方致命性打击,代价是“特许开发区”计划暂时搁浅,尹国彬政绩受损,“尹氏体系”要承担一定“领导责任”,高珏恐怕要“吃挂落”,须充分“做工作”,有些信息的采集和“编制”,会比较复杂、精密。还有就是——还是要扎实做好于彤菲的工作。整个计划中,己方的“最不安定因素”,还是她。
尹国彬提醒吴为,照这个方案,他会面临巨大财务风险。吴为说这并不是问题,作为商人,他不害怕这样的风险,退到底,无非随便从集团里抓个“死士”顶缸,他本人卷钱跑路。虽然因此可能失去大好势头和向阳这个朋友,可他认为这些失去都不是“永久性”的——高层、北京,真正最恨的是贪官,不是利用贪官的商人。有朝一日,事情真正过去,向阳真正“成熟”,他还可以卷土重来。他只是个商人,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尹国彬他们是官员,一旦“落马”,在目前最新“大格局”之下,很难等到“翻身”的机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说到向阳,尹国彬赞吴为心细,继而问向阳能否在“战役”中派上什么用场。
吴为说或许能,但要慎用,还必须得顺着向阳的价值观和秉性去用,亦即,如果要用,向阳不能真正知情,甚至需要“得知”跟实际正好相反的“真相”。
“这是欺骗!”吴为说。
“除非十分必要,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大概,您也不想真的失去他。”吴为又说。
尹国彬沉吟许久,长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赵东铭到时候会疯的。疯狗乱咬……”
吴为打断:“可以采取措施。包括决定性措施。”
“措施”、“决定性措施”,意味着什么,尹国彬当然明白。
所以,他禁不住浑身噤冷了一下,不无忧惧地看吴为,收到吴为饱含强调意味的点头。
“那就要早做准备。”
尹国彬这句话,似乎像是敲定采取“方案二”了。
说完这句话,尹国彬就拨通了闻九庆的手机,让马上来小洋楼。挂上后让吴为“不要走,九庆马上到,两个方案都再跟他讲讲,我也好再消化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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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庆“入局”很快,没等吴为交代完“方案一”,就说“恐怕不好操作了”。
吴为之前已经在尹国彬面前基本否决了“方案一”,所以就没追问“为什么”,而是想当然地以为闻九庆的顾虑跟他一样。
尹国彬倒是让闻九庆不要忙着下结论。闻九庆像是不服气地“顶嘴”说不管怎么,拿“焚杀案”当“切入点”,都“不好”。
他没说为什么“不好”。当时也没去设想,如果吴为不在场,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焚杀案”的由头和盘托给尹国彬。
吴为尹国彬也都没问他说的“不好”,除了他们想到的,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直到此时此刻,闻九庆还没意识到,那个他并不知姓名的胡乱死在他手里的姑娘(果果)的生命,跟他和所有人的生命一样,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会被认真、执拗地追究消失的真相和理由!
自然,他也意识不到,那个在他心里渺小得不值一提的生命,早已成了他和“大佬”尹国彬以及所有“同党”共乘的航船必经之路上的“暗礁”。
三人商议了一阵,尹国彬基本拍板照“方案二”走。闻九庆暗地松口气。吴为提出喝一杯“誓师酒”,尹国彬赞同。吴为去准备的时候,闻九庆插空跟尹国彬说刚跟向阳谈了“焚杀案”的事,问尹国彬让向阳“抓”这个案子是不是“来真的”。这时,吴为端酒回来,尹国彬跟闻九庆说“先不谈”。闻九庆及时收住话头。
喝罢“誓师酒”,尹国彬让吴为把资料留给他再“消化消化”。闻九庆吴为会意地告辞。尹国彬嘱咐他们“分开走”。于是吴为先走了。尹国彬不等闻九庆开口,就说“焚杀案”省里来了人,不抓一下肯定不行。让向阳去抓,更是姿态。说到这儿,他还特意提一句“你这个老刑警、侦破大师都挠头,向阳怎么会真搞出什么名堂呢”。
这时,闻九庆“交底”的意图很强烈,可仍没找到合适“插入”的地方。
他极力思考,一边暗下决心务必跟尹国彬讲清楚。
可就在这当儿,尹国彬突然说:“小杨说马丽恢复得还好。我答应人家给补偿。这一宗,外围钱的事儿,你操办,别惊动吴为。要干净利落!”
闻九庆刚刚鼓起的勇气,让尹国彬这两句话又给噎回去一半。
尹国彬接着说:“焚杀案怎么查,我会跟向阳交代。你多放心思在大事上。真用第二个方案,你的担子很重!”
闻九庆凝重地答“是”,说“书记放心”。
尹国彬盯着吴为留下的电脑,轻轻敲打,犹疑地说:“这台电脑,现在是最危险的炸弹……早知会这样,那女人,未必非得像现在这样藏头露尾,也说不好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闻九庆迟疑一下问:“要不要去看看她?”
尹国彬摇头:“现在什么时候!无风还三尺浪呢!真要能办点儿什么私事,我倒想去看看马丽。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对了,一鸣要看好!务必!”
闻九庆又答“是”。“是”字出口的同时,心里仅存一半的“交底”勇气,消于无形了。
尹国彬当着他的面给向阳去电话让过来,挂断后跟闻九庆说:“你忙去吧。最好不让向阳看见你也在这儿。他还是孩子,得慢慢来。”
闻九庆离开的时候,心里很忐忑。稍早前跟向阳的接触,让他很不敢认同尹国彬“他还是个孩子”的判断。他觉得,应该为“焚杀案”做点儿什么。
很踌躇了一番过后,他在途中停车,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通话频率很高的号码。
对方隔了很久才接听,闻九庆问:“怎么这么久?”顿住听一阵,说:“那现在能说话么?好,听着——那件事还不能算完,医院还得再跑一趟……对!就是这意思!你先准备着,越快动手越好,但要绝对保险。保持联系!”
挂上电话,他若有所思地看车窗外深夜的街景,莫名地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
闻九庆打那个神秘电话的时候,向阳被尹国彬接进了小洋楼。
尹国彬花了大约10分钟时间,很有耐心地把小洋楼的“堡垒”性质讲明白了。不等向阳反应,就问对新家满不满意。向阳说房子太大,不需要人照顾。尹国彬大手一挥,说这些不是问题。又说要是不喜欢木春花就换个人,阳阳长大了,是大男人了,大男人身边没有个女人服侍,不行。以后,无论跟谁成家,都得让对方适应你身边有另外的女人照顾生活。
向阳从这话里敏感察觉到,尹国彬似无意再执拗地撮合他跟卢雪雁。不知为什么,感到轻松的同时,他心里划过一丝酸痛。虽然很轻微,但明确让他感觉到了。他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也弄不清缘由,是跟卢雪雁有关,还是因为尹国彬又叫他“阳阳”了。
他极力想从莫名其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做轻松态四顾欣赏豪华布置,嘴里有一搭没一搭赞着。突然,他被尹国彬身旁不远处茶几上扣着的笔记本电脑吸引了注意力。
他能认出,那是吴为的电脑,因为那上面有他“淘气”留下的记号——他经常跟吴为开各种玩笑,包括在他的电脑和领带上贴五角星形小塑料片、在吴为喝的饮料里撒胡椒面、“偷走”吴为奔驰车机盖前端的立体标志。为“防范”他,吴为索性把奔驰车和立体标志分开藏起来,平常用悍马,非用奔驰不可的时候,才让苗苗把立体标志现安装回去;只要向阳在场,他喝任何东西之前,都让苗苗先尝,并“命令”说只要发现有问题,不用问,直接对向阳“老拳伺候”;选领带之前,他也总会很警惕地摸索检查一遍……唯独对电脑,他比较“疏忽”。要是知道他离开小洋楼后,尹国彬会叫向阳来,并且就把他留下的电脑放在了向阳眼皮底下,他或许会采取些“遮掩措施”。可惜,他不知道。
向阳本想问尹国彬那是不是吴为的电脑。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尹国彬就把尹一鸣强暴、殴打马丽的事告诉了他。
他被震惊转移了注意力。尹国彬拜托他腾挪出一些时间看管看管一鸣,说他觉得一鸣还是挺信服向阳的。向阳答应抽时间多跟一鸣交流,说要是一鸣能少去欢场就好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想起闻九庆异乎寻常地遮掩曾去过明星歌舞城,本想开口说这事,忽然凝住,脑子飞速转出一个假想:会不会是一鸣那晚在歌舞城闯了什么祸,叫闻九庆去收拾残局?他看见闻九庆去歌舞城的钟点儿,应该已经过了“玩”的时间。闻九庆当时很急切,过后很怕人提及,说不准就是去“铲事儿”的。再想想那个自称“池小红”的“香香姐”对闻九庆的恐惧,就更觉得自己猜得大致不差。
尹国彬对“欢场”二字很敏感,问向阳一鸣是不是老去欢场,向阳说他不清楚,又说应该不会“老去”,毕竟,一鸣年轻,在校读书,“老去”恐怕也没那个时间。尹国彬让向阳尽快找一鸣谈,问出在欢场所有“遗留问题”,以他的名义严厉告知一鸣以后都不许去任何欢场,至少,毕业前不许!向阳领命。尹国彬随即把话题拉到“焚杀案”上来。
向阳汇报:就“焚杀案”和相关报道,他跟冯建新谈过,也非正式地跟卢雪雁私下交换过意见。说到卢雪雁的时候,尹国彬并没打断的意思。向阳放心往下说:当日稍早,他跟闻九庆也部分交换了意见,但没来得及谈到“实质”……
这时,尹国彬打断了,问“实质”是什么。向阳说概括地讲,是“焚”和“杀”的关系确定。他之前有过“癌症患者轻生自焚”的假想,也已经了解到死者“骨髓凝血”的“悬疑”,说已经跟北京的朋友联系,请求帮忙查询,争取解开“骨髓凝血”之谜,推测说或许这个死者病情特殊,不仅“不治”,还可能非常痛苦,或者产生幻觉,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要是骨髓都出了坪川法医“无法解释”的问题,采取自焚这样激烈的方式结束自己,未必就荒唐。
尹国彬听出了什么,问向阳是否认定就是自杀。向阳说当然不能认定。可在没有“他杀”的铁证之前,他宁可愿意相信是自杀。
在这个点上,尹国彬和向阳的“价值观”,出现了“分水岭”——尹国彬作为“政治动物”,想不到向阳“宁可愿意相信是自杀”之说是出于“天真的善意”,是因为不愿意设想把人活活烧死或杀死后焚尸的暴行。这种“天真的善意”,他也曾有过,但已经遥远的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了。在他看,向阳的“宁可愿意相信是自杀”,很顾全了大局,表现出出乎他期待的“成熟”,进而生出向阳的“成长”产生“飞跃”的感觉。
有很具权威的论调认为,缜密精准的理性思维,最适于“自然科学”属性的活动;离开“自然科学”领域,缜密、精准、理性,都促不成“大成就”,甚至可能是通往“大成就”的障碍。相反,在商业、政治、艺术等“自然科学”以外的广大领域里,真正引发“大成就”的,往往是“感性”!纵观所有相关领域,由“感性”生发的重大且成功的决策,占着压倒性优势的比例。真正的“大人物”,往往更依赖他们的“感觉”,而不是“推导”。“推导”不该是“大人物”的工作……
尹国彬从来都想做“大人物”,也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感觉”。位高权重之后,他几乎没有精力去缜密,去精准,去“理性”。
所以,他顺着自己的“感觉”,倏忽之间,就认定向阳“开窍”了,不由自主地抄起吴为留下的电脑,思磨怎么跟向阳“交底”。
这时,向阳突然说:“要真是自杀,其实不该规检察院管。真最后证实是自杀,或者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我没有出结论的平台……”
尹国彬听着这一席颇“理性”的话,手头凝住,“交底”的打算迅速萎缩。
隔了好一阵,说:“先查起来。九庆事情多,顾不过来。你就按自己思路查,我让有关各方开绿灯,就当临时借调。”
向阳马上问:“那那个……那个……匿名举报材料……”
尹国彬不由自主地搂住笔记本电脑,说:“那个比较复杂。而且,情况有变化。要不怎么说,九庆事情多呢……”
向阳没太听明白尹国彬的话,却把尹国彬搂紧电脑的动作看得十分分明,并暗地判定那是非常明确的“收缩和自我保护性动作”,代表对外部信号、意图的拒绝和逃避!
这个反应和认识,得益于留学时学到的“犯罪心理学”和一系列间接相关的选修课。那些课程,据他所知,大半国内还没有;学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怎么“买入”,只是觉得好玩。可现在,一向“高大上”的长辈尹国彬,竟在他面前活灵活现表现出课程学过的典型动作!
向阳超级聪明的大脑,不随主观意志转移地“弹出”信号:提到匿名举报材料,尹国彬出现“收缩”、“拒绝”、“自我保护”甚至是“逃避”的反应,动作核心在那台吴为的电脑。说明匿名举报材料给予尹国彬的刺激,直接地、严重地,波及到了那台电脑!综合考虑尹国彬和吴为的关系和尹国彬吴为各自的性格特征,这种波及,恐怕严重到了他向阳很难想象也恐怕很难承受的程度!
这组“信号”,在向阳脑海中迅速放大,似乎隐隐约约触动了向阳被国外专家判定的仅有千万分之一概率的“远磁预应体系”,并随即引起向阳发自内心的极痛楚的感受。
就在前不久,他31岁生日那天凌晨,在去青源查看闻九庆“车祸”无果之后返回坪川的路上,他产生了无名的、无缘由的、未知的恐惧,随即想起曾被判定具有“远磁预应体系”,很紧张。结果,当天,母亲就突然发病,撒手人寰了!当时,他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没顾上回想,更早忘了什么“远磁预应体系”。后来想起,毛骨悚然。
如今,他又产生了很可能是因为触动了“远磁预应体系”而生出的特殊感觉!
跟上次不同,这次特别痛楚。恐惧,是随后慢慢涌上来的。紧接着,痛楚由于恐惧而变本加厉,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尹国彬看出向阳不对劲,随即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搂着吴为的电脑,急忙放下,关切地问向阳是不是不舒服。
向阳被这份关切硬生生拉回“平常”的“现实”,胸口心脏区域还在过电般阵痛,但恐惧似乎藏起来了。除了心口的痛楚,他好像失去了一切感觉,甚至失去了记忆。
他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小洋楼怎么跟尹国彬道别的了。
他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途中做了些什么,回到“家”以后又做了些什么。
尹国彬倒是记得:向阳突然像很不舒服,变得木讷,还用手捂着胸口。他自然而然想成向阳因为丧母之痛和近期的劳累,身体吃不消,就打电话叫杨帆来接。
杨帆记得:收到尹国彬指令后,他忙不迭从老婆怀里爬出来,匆忙赶去小洋楼;高玥不放心,随了去。俩人合力从尹国彬手里接过浑浑噩噩的向阳,塞进车里,高玥开车,杨帆照顾似乎睡着了的向阳。刚说要去医院,向阳“醒了”,说他没事,回家就好。高玥做主,开往了向阳的“新家”。途中,杨帆给木春花去电话,让准备好救治、送医。
到了地方,木春花紧张万分。向阳倒似清醒舒缓了许多,进门就抄起前面吃火锅时没来得及喝的高档烈酒,没头没脑地灌了差不多一整瓶,通红着脸跟杨帆高玥木春花说他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杨帆高玥于是离开,嘱咐木春花要“保持警惕”。杨帆还“私下”跟木春花说“一分钟也别让他出你视线”。木春花给了十分肯定的应诺。
再后来,杨帆高玥就不知道了。
向阳醒来时,是刚泛鱼肚白的黎明时分。他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自然醒”了。
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身处“新家”陌生的卧室。
又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随即发现身边躺着同样一丝不挂的木春花!
木春花并没睡着,睁着大大的很好看的眼睛,专注看他。平静的呼吸,暗度幽香,潮热的纤手,轻轻“掌握”着向阳的敏感部位。
向阳大叫一声,吓得木春花浑身颤抖,手下意识抓紧他。
向阳似没有感觉了一般,直挺挺躺倒,瞪大眼睛,瞳孔迅速放大。
木春花感觉到,她手里“掌握”着的向阳,发生了“无意识”的生理变化。
她镇静下来,笑吟吟看向阳,缓缓俯进向阳胸怀,散开的长发铺洒在向阳赤裸的胸前。
她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淫荡地,套弄向阳。她贴在向阳心口的耳朵,清晰听见向阳沉重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以至于她难以承受!
她轻轻、缓缓抬头看向阳。
向阳的脸,让人害怕、担心。向阳被她“掌握”的地方,又让她心痒、兴奋。
迟疑一阵过后,她缓缓起来,翻身跨在向阳身上,面对向阳,微闭秀目,缓缓坐下去,发出压抑着的叹息般的呻吟。
忽然,向阳双手齐上,一把把她拉得着实趴在自己身上,惊恐地、颤抖地、若有若无地说“不”、“不”、“不”……
木春花明显感觉到,向阳的每一个“不”,都“配合”着身体正好相反的动作。
她于是更兴奋,埋头到向阳肩头,紧贴住向阳结实的身体,长发洒满向阳的脸,随着向阳身体的律动,和着那一声声“不”,狂野地释放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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