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的构陷
《君子当归》
上集说到,陆标改变主意,车队得已继续往北,而沐清尘决定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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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忽然多出来的那卷纸,是刚才陆标给她看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确是师傅。
师傅说过,当年在黄北城,与陆标有过一段忘年之交。
董家见过师傅的人不多,这幅画像,应来自董知顺。
若来自董知顺,必非好事。
陆标居然将画像留了下来,便是网开一面了。
但沐清尘有一种直觉,陆标突然出现,并不仅仅只是来送个画像这么简单。
倒是让她带着药材回城,似有所指。
董家犯的事,死有余辜。她的人均没有留下痕迹。
何二早在拿到董家金银时就连夜跟着上一批药材离开了黄北城。
她筹集到的军饷与药材大部分都送出了城。她今天弄了个车队如此大张旗鼓,也不过是个障眼法子。
这就把御林军都给引来了,而且还是陆标亲自带的小型骑兵队。
京城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宫里那位要对顾长贺做什么事?
陆标明显地听到北燕大军被克扣了军饷,这才放了他们一马。
“金一金二。”
沐清尘撩开车帘叫人,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子。”车夫装扮的金一金二飞身而至。
“金一,传讯给将军,务必注意大银与京城来往消息的真假。你快马前往军营,注意细作。务必保护好将军。”
“金二,你赶上我们送物资的队伍,令他们先探听战事动静再入北燕,如将军已战败,切不可贸然进入军营,在北燕附近扎营隐藏,先把物资保住。暗地寻找将军下落。”
沐清尘压低了声音,越说,越觉得心里不安。
“是,公子。”
金一金二领命而去。
车队也一一离开,独留沐清尘与阿树所在的马车停在道边,一阵风吹过,道边的芦花簌簌而动。
秋天已至。冬天要来了。大银贫瘠,年年过冬艰难,必会兴起战事。
北燕边境的大亮朝军队,每年冬时,内有军饷短缺之忧,外有强敌来犯之患,最是艰难。
往年此时,朝廷的粮响已经出发,今年别说送粮饷了,似乎连筹集粮饷的动静都没有。
今年才入秋,大银国已遇第一场雪灾,边关战事怕是……
“公子。”阿树觉得,公子回城,也有危险。
“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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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面色更冷,但还是坐了出去充了车夫。如果可以,他真想驾着马车带着沐清尘随车队一起离开。
但他知道,沐清尘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倾覆董家之事,顾长贺处处帮忙,对公子毫无保留,所有心腹都供她驱使助她成事。
顾长贺是个忠君护国的英勇将军且不论,顾长贺便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份恩情,公子决不会不报。
沐清尘回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陆标府中。
“他没进将军府?”
“没。住进了水华楼。”
“水华楼?”水华楼是黄北城里最大的青楼,位于黄北城边风景最好的湖边,京城富人豪贵的温柔乡销金窝。收集消息,倒是个好去处。
“是。”侍卫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算是陆标手下的精英,暗中跟踪被人发现了不说,还被当成了传话筒,他觉得没脸:
“他身边那小厮……还拦住了属下,说……说……”
“说什么?”
“说他家公子说了要请统领您喝花酒,必不食言。他家公子会一直在水华楼等着,陆统领什么时候赏脸,就什么时候招待。还说……还说……”
“还说,替你把月烟姑娘留着了。”
听到月烟的名字,陆标嚯地站了起来,但他到底没有冲动,又坐了回去:
“继续盯着。及时来报。”
“是。”
这沐清尘小小年纪,城府怎么地如此深沉?明明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为何又主动折返?还大张旗鼓地住进青楼里,这是要……
往年里皇帝便总是借故拖延发往北燕的军饷,今年更是借后宫出事之机,完全不提此事。
殿上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猜度出了皇帝的心思,催着皇帝往北燕发军饷的奏折也就那么几个,还是几个素来不入皇帝眼里的臣子的,那几个折子,皇帝能打开了看才怪。
他上次入宫时,自北燕八百里加急而来的求派粮饷的折子,已经堆了一小堆,皇帝一个都没有打开过。
皇帝不但不打开那些八百里加急,还命他监控着将军府的动静,若见将军府有人私下往北燕运送粮饷,便将其拦截回城。
沐清尘在城外那番话,亦是在提醒他――
当今圣上克扣了军饷,亏待了为守大亮朝江山而浴血奋战的英雄将士,甚至……
陆标沉吟片刻,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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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里的消息,都放出去吧。”圣上怕是已经做了决定,北燕十万大军,危矣。
“统领……”如果被人查出,消息是从统领府泄露出去的,那后果……
“小心些。”
“是。”
侍卫离开后,陆标站在窗边,看天边那暗沉如墨已经吞噬了天地的夜色,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是生下来便是黄北城的乞丐。他的故乡瑜城,是北燕附近的一个小城,家有良田祖父从商,幼时亦家境殷实,只是大银国入侵,城破家亡,祖父母,母亲,姑姑妹妹皆遇难,他随父逃难至黄北城外,父亲惨遭饿死,他这才成了小乞丐。
瑜城,还是七年前,才十七岁的顾长贺大败大银国的军队,将其赶出了北燕境外,才收复回来的。
忠君爱国,陆标懂。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陆标也明白。
可收复失地浴血奋战守护大亮朝的子民与土地的忠臣,为何也要死?
皇帝早在几年前,便有磨死顾长贺之意。
那兔死狗烹之意,这两年在朝上,都不屑于掩藏了。
陆标很想为皇帝开脱的,但一道半夜而至的密旨,让他无话可说。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顾长贺通敌谋反,攫夺护国将军封号,念收复大亮朝十二城之功,贬为庶民,永不录用。护国将军府一概人等,押入天牢候审。江南城顾府同罪,令御林军统领陆标前往江南城顾府宣旨,并将反贼顾长贺家眷押往京城候审,钦此。”
顾长贺反了?
怎么可能?
这是陆标的第一个想法。
顾长贺不会反,若他想反,也不会等到此刻皇帝在朝中羽翼丰满之时。
皇帝六年前登基,六年前顾长贺以十七岁的少年将军之威,杀得大银国毫无招架之力,收复了包括陆标的故乡瑜城在内的北燕十二城。
当时顾长贺在大亮朝的名声,可是比现在更胜一筹。
天下百姓只认顾将军,不知刚登基的新帝名讳。
那时候的顾长贺反,改朝换代轻而易举。
可顾长贺没有反,他安安分分地镇守北燕边关六年,等着皇帝郑适周登基之后铲除了异己巩固了皇权,然后开始克扣北燕边关的军饷,每年以嘉奖之名令顾长贺奔波于北燕与京城之间几趟不得片刻安宁。
还一年比一年更甚地克扣军饷,不顾边关将士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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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标觉得自己可能是识人心的本领不够,看不出顾长贺的反心在何处,他甚至想上书一封,替顾长贺的忠心作证。
但是。他是天底下最忠于皇帝也是最知皇帝心思的人之一,他……
陆标只能跪下接旨:
“臣陆标,领旨。”
“陆统领,辛苦你了,圣上口谕,即刻启程罢。”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来福。
陆标知道,这圣旨假不了。
他接过圣旨,瞟了一眼字迹。
是圣上亲笔所书。
前一刻,他还在对于是否去见沐清尘犹豫不决,此刻,却连犹豫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已不可避免地站到了皇帝这一边。
水华楼。
桌上有零星的几张字条,沐清尘坐在桌边,一双清亮眸子盯着那些字条,已经许久未作声。
阿树安静地站在窗边,眼睛看着他,耳朵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知道此刻的沐清尘正在思考。
桌上的几张字条,分别来自宫里,王府,赵府,以及统领府。
都只是一些人员往来信息。
他们谈了什么,策划了什么,并不甚清楚。
沐清尘自十三岁离开北燕往来南北闯荡,主要做药材生意。
这消息打探的事情,是为了对付董家,近三年才开始布置的。很多桩才埋下去没多久,根基太浅,是以收集来的消息并不全面,需要她通过分析重组,才能得出那些表面正常的行为下隐藏的真相。
但宫里那位想要顾长贺死的心,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几张纸条,也足够沐清尘猜测到了这个对顾长贺来说绝对残酷的计划。
皇帝一直忌惮顾长贺。
这一点,顾长贺知晓,多次入军营送药的沐清尘也知晓。
前两年,顾长贺还不明白皇帝为何这样做。
为消皇帝的猜忌,顾长贺的父亲顾尚书便以年迈为由请辞,带着一家老小请辞回乡养老,再不涉及朝廷政事。
顾长贺上下都不忿,顾长贺在北燕,守的是大亮朝的江山,守的是郑家的天下,怎么就……
但事实容不得顾长贺不信。
宫里那位这几年,年年都寻了理由克扣发往北燕军营的粮饷。
到今年,一两银钱的军饷未拨不说,竟还要给顾长贺扣上了通敌谋反的罪名,抄顾长贺的将军府,扣押顾长贺的家人。
“阿树。”
“城南备快马。”
“是。”
她得到消息有些太迟了,也不知顾长贺是否有所准备,但愿金一金二水一水二能及时赶到北燕……
故事未完待我明天来续
小跑回来写个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