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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海南
作者/王涓涓
这个季节,淮河两岸雪花飞舞,洁白,是它对整个世界的宣言,人们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用“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来激劢自己战严寒的勇气。下了飞机,扑面而来的绿让人一下子从冰雪中苏醒,迷离着、恍惚着,一下子从冬到夏,这变化可不仅仅是脱下一件棉服的距离,阔叶植物恣意地生长着,仿佛从来不知冬天为何物,一阵阵花香袭来,暗夜中,无法辨别它们的方向,只叹到海南岛上到处盛开着鲜花。
火红的三角梅这一丛那一簇各不相让,争先恐后的样子仿佛要赶赴一场盛宴,想起了家乡的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挂在枝头的梨花,活泼泼的,它们临风舞动,纷至沓来的人们在雪中追逐,呼喊着笑闹着,红扑扑的脸上泛着盈盈的光。阳光中,高高低低的三角梅树托举着花儿热情而飘逸,那边,还有一树的紫、一树的玫红……三角梅兀自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飞舞,满城都是热烈的红,艳艳的紫,见惯了梨花的白,忽然来到了这个姹紫嫣红的世界,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去转折。
海南,是画在明信片上的城市,唯美而静谧,椰林、海风、沙滩,千百年来她未成改变,她并不艳丽,但绝不冷漠,《红色娘子军》中吴琼花也许是她的真实写照。能干、大方,有着吃苦耐劳的精神,漫步海口街头,经常可以遇见一个头戴竹编尖顶斗笠的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身旁竹篮子搁着新采摘下来的水果,有青青的槟榔、圆圆的山竹……一截土布斜斜地搭着,她们并不急于兜售,黧黑而粗糙的脸上写满了笃定,好像消磨时光也是一种人生态度,这种世俗让人心安。
在海口街头逛了一下午,来来往往的海南女人,一律的黑;男人也是毫不起眼,灰头土脑,骑着突突响的摩托车,更像上个世纪的产物。这里,与时尚挂不上边,高跟鞋的橐槖声难以听到,取而代之的是拖鞋的踢啦声,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像是赶了一趟海,衣襟呱嗒着,潮湿的脸上写着懒散和随性。
海南没有冬天,大姑娘小伙子在最冷的时候着长袖T恤和牛仔裤就可以了,怕冷的加一件外套,严寒对他们来说是遥远的不可思议的。满街满巷的转悠,渴了,捧一个椰子,长长的吸管汲出清洌的椰水,青椰个大水多味淡,金椰小巧味道浓郁,砸开椰壳,白白嫩嫩的椰肉更是一绝,冰清玉洁的质感让我们一下醒悟过来,我们被人工合成的椰果麻木了味蕾,感叹天下美食不过如此,却不知食物也有欺骗性,直到真正的椰肉唤醒了我们,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海南有一种特色菜——椰子鸡,笨重的青椰摇身一变成了承载物,肥嫩的鸡块装进它那大大的口袋里,端上来的时候乳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顶着椰汁浓浓的香,本应在加点盐的时候改弦易辙,成了一道甜品鸡汤,春晚刘谦手握一把茶壶让观众品尽了琼汤玉液,那么,海南的椰子是不是那把茶壶,只不过这把茶壶真实地存在,浸润了我们的舌尖。
水果批发市场堆满了水果,枕头大小的菠萝蜜被吃力地抬上抬下,小山一样堆放着,在兴隆南药植物园参观时就对它情有独钟,挂在树的高处,一串一串,轻松无比的样子,好像从来就不担心从树上坠落。这里的水果种类之多让我们垂涎欲滴,榴莲、山竹、芒果……厚而重的味道牢牢地霸占着我们的舌尖,大饱口福之后,手上、嘴上黏胶胶的怎么也无法擦净。也许,这就是它的特点,占领、征服,是不醉不归的豪情。
到海南,一定要去海鲜市场转一转,这里是吃货们的天堂,鱼虾蟹贝一字排开,阵列在玻璃柜中,指点着现捞,然后到旁边的大排档加工,一定要清蒸,不放丝毫辣子,不像川菜,辣得天昏地暗才够味。有风吹来,带着咸湿的味道,清蒸石斑鱼、鲍鱼、花蛤和蚬子端上了桌,切得细细的葱姜和芫荽铺在上面,浇一层卤汁,保存了鱼蟹原有的嫩白滑腻,这才是原汁原味的生活,不需要任何辅助,由内而发的鲜香便是最好的证明。大排档里人越来越多了,简陋的几排桌椅看上去并不精致,甚至连干净都算不上,没有人去计较,一盘一盘海鲜端上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牵走了,油渍可以忽略不计,美味,却是难以抗拒,脸上都是满足的惬意。其实生活可以如此,温一壶老酒,三五个朋友,没有红泥小火炉,没关系,就着海风慢慢地喝,一天的疲惫顿去。或者买路边摊上的烤串,新鲜的秋刀鱼、石斑鱼,两面翻烤,浓浓的汁水不住流下,焦香四溅,吃起来却发现没什么盐味,细细品味,才惊觉它无以伦比的香……海南人,好像觉得寡淡就是天经地义的美味,天然胜似任何调料。
当生命中不能承受浓烈的辣时,不妨把这些与肠胃不相匹配的重味去除, 回归大自然,让清风明月重新照亮我们的生活,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降临我们身边。
踏浪观海,这里长长的海岸线让人心动,白沙也像用筛子仔细地过滤了,温润滑腻,赤足走上海滩,阳光中的沙有一种温热感,想起儿时炒面,大铁锅支起来一阵翻炒,渐渐地泛黄、油润,香气在升腾,一间屋子都存放不下,手背上、鼻尖上,还有脸蛋上都沾上了炒面……我站在沙子中间,阻止不了温温滑滑的白沙附上脚背、腿上,麻酥酥的感觉牵扯出那些泛黄的记忆,似有香味传来……
椰子树平地而起,不管从什么角落看,树干都是倾斜的,海风牵引着它们向着大海的方向,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摆动,明信片立体、生动起来。这时,更加生动的当属海滩上的人,着一袭长裙,最好是极具异域风情的波西米亚长裙,它浓烈、奔放,提一侧裙角,无拘无束地在海滩上奔跑,这种场景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裙裾在海风中飘扬,曼妙的身材,极具蛊惑力,海风中,多少个爱情故事在这里上演,远处草棚竹椅上,手枕在颈下,仰面躺着,阔大的椰树叶遮着,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忽然想起地老天荒这一类话,“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林子祥和叶倩文这一首经典老歌,唱哭了多少人,有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对即将离异的夫妇把天涯海角当成最后的分别地,浪漫的海滩、经典的旋律,勾起了他们过去的回忆,曾经的美好让他们泪流满面,月光下他们破镜重圆。单单这个故事已让我们神往了,天涯海角,究竟有多么大的魅力充当起月下老人的角色?天涯石、海角石,不过是两方巨大的石块,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海滩上,像这样大大小小的石块到处都是,目光在寻找,期盼从中得到答案。午后,海水涨潮了,与之共退进,小心我们的裤角,忽然,又一轮潮水来袭,转身,奋力奔跑,尖叫声不绝于耳,这时我们清楚地叫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并遵从于它跑向更高的岸,裤角不可避免的湿了,一股清凉窜上了心头,脚心硌上什么的东西,尖锐的质地,弯腰查看,是小海螺、一块残贝,还是一块礁石?也许谜底就蕴藏在其间。
夜游三亚湾,极大的风,甲板上都是人,到处是璀璨的灯火,一座楼、一艘船,目力所及霓虹闪烁,红的、蓝的、紫的、银白的,岸上岸下堆金流银,粼粼的海湾中也是精彩纷呈,一条条、一抹抹捉对登台,但它们不像张爱玲笔下的浅水湾,没有水底下异常热闹地厮杀,而是有交叉有融合,红橙黄蓝晃着我们睁不开眼睛,然后慢慢地沉淀下来,向远处散开,带着各自的色彩,大红大紫这些犯冲的元素在这平和包容的港湾中也是各得其所,红得喜庆、紫得幽远,渐渐地从纷乱中理清了头绪,海风使劲地吹,人影闪动,衣袂飘飘。
二十岁那年,在五河街头相中一块布,是那种非常容易起皱的棉绸,却格外的舒适,没有一点隔阂的轻快。深深的绿、花饰简单而大方,寥寥数笔意韵悠远,一下子喜欢上了,剪裁成背心和大摆裙,青春的模样定格在脑海中,永远不能忘却。海南,这个昂扬着青春色彩的城市,是不是也像那块绿色的棉绸,不靓丽,却把舒适卷在岁月的长风中,让青春和活力永存。
给读者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