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凌“完美离场”？|| 深度

10年前，正在孵化YY的多玩，在拒绝1.5亿美元的收购后，李学凌在一众高管面前哭了；10年后，虎牙已委身“敌人”腾讯，YY也将卖给百度。败走直播圈？李学凌才不会在意。

本文由无冕财经（wumiancaijing）原创首发

作者：海棠葉

编辑：陈涧

设计：布冬

实习生：郭曼怡

呕心沥血十余年，终败走直播圈？手握两家上市公司，身价百亿，套现离场？

旗下虎牙直播“委身”腾讯、YY直播盛传“出嫁”百度后，李学凌一直在风口浪尖上。

一旦以不超过40亿元的价格卖掉YY直播，欢聚集团几乎就没有国内业务，国内直播江湖也再无李学凌。

但看起来，李学凌并不在意。

有消息称，李学凌近日跟一批科技互联网大佬聚了个会，大合照里，着短裤背心的他潇洒非常，手里拿着大雪茄，笑得很开心。

身价翻番

从普通的IT记者到身家百亿的上市公司CEO，转身跨度之大，国内做到者不多，除了龙湖地产老板吴亚军外，欢聚时代李学凌是其中一个。

▲欢聚时代创始人李学凌。

2005年8月，李学凌离开网易新闻，带着不到10个网易时期的旧部，在广州天河租了个民宅，买了服务器和带宽，开始做起游戏资讯网站，取名多玩游戏。

同期上线的，还有一款RSS博客订阅产品“狗狗网”。创立之际，正值RSS概念在中国互联网风靡之际，狗狗网得到金山董事长雷军的亲睐，后者向狗狗搜索投去了100万元。

不过不久，狗狗网就不再属于李学凌了。

2006年3月29日，狗狗网上线不到半年，李学凌发布博客文章说：“(做狗狗)在选择带宽的时候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用户之间的交流还是太少了”。

2007年6月，李学凌将狗狗网域名转给迅雷运营“狗狗娱乐搜索”，而迅雷游戏频道将全部使用多玩网内容。据时任多玩网总经理张云帆透露，多玩游戏已获得400万美元的首轮风险投资。据称，这笔资金已于两周前到账。

李学凌开始专心运营多玩网。

不到一年，多玩的浏览量超过了彼时很火的游戏门户网站17173浏览量的三分之一；一年多以后，多玩的草根用户达到1000万名；三年之后的2008年，多玩在Alexa的排名超越17173，成为国内游戏门户网站No.1。

2008年7月28日，YY语音测试版上线。

照雷军的说法，自从发布了YY语音测试版之后，多玩的面貌焕然一新。当时，全公司60名左右技术人员，就有十名被抽调来做YY的研发。以前做狗狗和多玩的时候，公司购买带宽都是以5M为单位，最多10M为单位地买，做YY的时候，第一次就购买了50M的带宽，并且以后都以G为单位购买。有消息说，每年花在YY这一个项目上的资金就上亿。

一定程度上，李学凌的重金投入，换来了市场的认可。

2008年底，YY语音同时在线人数突破30万；2009年2月，在线人数突破100万。当时，李学凌预感自己触摸到了互联网下一个十年的边缘，甚至觉得“有机会借YY语音灵魂附体，以语音沟通的方式超越Facebook”。

而对于李学凌而言，创富故事也从这一年正式开启。

2008年初，刚刚上市的巨人网络提出全资收购多玩，作价5000万美元。这个价格放在彼时的市场，十分可观。

“超愿意。30%（股权）可能有点问题，少一点肯定可以。”创业者李学凌心动不已然后拒绝了，“我当时想，2008年公司还在早期，1亿美元的目标还没达到，这口气还在，还可以再走一程。而且，那时候公司已经开始做YY了。倾全力一战，战必胜，败了就把我干掉。”

2010年3月，李学凌收到了一个新的出价：1.5亿美元现金收购公司，之后以Double的方式返还股票。有人猜测说，如此大的交易额度，如此多的现金，全中国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只有盛大或腾讯。

李学凌考虑了整整12天，最后召集十几位公司高管在广州白云山开会，最终全部投票表决拒绝交易。话音刚落，李学凌哭了。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声声的“不卖”会换来更多的“鱼”。

2012年11月，由多玩演变的股票代码YY的欢聚时代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42亿人民币，成为中国概念股赴美IPO的开路先锋。

▲欢聚时代在美国上市，图片来自网络。

2016年，网络直播、网红一夜之间进入主流视线，网络直播成为最大的风口。YY语音的注册用户数一举突破10亿，仅次于腾讯。YY股价也一路攀升，市值飙升到490亿，李学凌的身价也涨至106.8亿元。

而欢聚时代之外，李学凌用6年时间再造了一个欢聚时代。

2012年初，YY内部一个不到20人的联合项目组启动YY游戏直播业务（虎牙直播前身）；2014年，虎牙直播从YY分拆出来，凭借着对移动端风口、手游直播、王者荣耀和吃鸡游戏爆火的洞察，坐稳市场份额前列宝座。

2018年3月，虎牙开启赴美IPO之路，65天后走完上市征程，以“中国游戏直播第一股”之姿开启全新阶段。

李学凌的身价水涨船高。

2018年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上，李学凌排名第1999位，财富值11亿美元；2019年10月，《2019年胡润百富榜》揭晓，李学凌以75亿元财富排名531位；2019年11月，2019福布斯中国400富豪榜公布，李学凌以106.8亿元财富值排名第245位；2020年2月，以90亿元人民币财富名列“2020胡润全球富豪榜”第2142位。

像坐上了火箭，李学凌运载着不同的道具征伐，船头插着不同的旗帜，着力书写着“中国新财富神话”。

完美离场？

对于李学凌，外界评价各异。

“我把观察者和参与者两个角色总是分得很开，学凌不然，他做观察者的目的就是为了从业，我当时感慨，李学凌迟早要自己创业的。”李学凌的媒体同行、曾任多玩网副总裁的林军曾感慨过其热爱互联网、勤于思考。

从1997年到2002年，记者李学凌采访了大量的中国IT行业创业者：张朝阳、王志东、马云、雷军、周鸿祎……这都是后来一度或者正在变成“神”的名字，但当年李学凌接触他们的时候，这些公司才刚起步，不过三四十个人的规模。

问得多了，李学凌开始从CEO的角度想问题，“他们说我是个观察家，其实我不是。我经常把自己想成是CEO。如果我是他，我要怎么发现和解决企业的问题。”

风云变幻，李学凌也加入了被采访的队伍，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企业家。

但神奇的是，几个转身，李学凌亲手打下的直播江山与自己已关系不大。

2018年3月7日，虎牙直播宣布获得腾讯约4.616亿美元的B轮投资。据招股书披露，腾讯用4.6亿美元换来了34.6%的股权。

更为重要的是，腾讯在投资虎牙的时候，还获得了一项权利，即在投资完成的第二年和第三年间，可以逐步通过市场公开价格购买虎牙直播剩余股份，最多达到50.1%的控股权。

今年4月，腾讯行使了这项权利，作价2.626亿美元收购了虎牙1652.38万股B类普通股。交易完成后，腾讯成为虎牙第一大股东，持有36.9%股权，拥有50.1%投票权。

半年后的10月12日，虎牙与斗鱼联合宣布双方已签订“合并协议与计划”。根据合并协议，虎牙将通过以股换股合并收购斗鱼所有已发行股份，斗鱼将成为虎牙私有全资子公司，并将从纳斯达克退市。

一手养大的孩子，“送”给了别人，入的还是腾讯家门，这放在几年前颇有点不可思议。

2011年6月，李学凌曾连发两条微博吐槽，“腾讯刚刚停掉了跟YY的所有合作，就召开了开放平台大会，说什么合作共赢。真是可笑。”

2012年接受《南方都市报》专访时，李学凌更是说出名言“腾讯的敌人都是朋友”，将双方完全放到了对立面。

短短几年，李学凌想通了，“游戏直播迟早是腾讯的主场，自己并不排斥出售虎牙控股权。”

而继腾讯整合虎牙斗鱼后，10月26日，据界面新闻报道称，百度收购YY国内业务的谈判已接近完成，交易价格或在30亿美元至40亿美元之间；YY海外业务不在此次交易范围内，继续保持独立运营。

此前的10月23日，一张疑似李学凌朋友圈的截图曝光。“以前专注于战斗，总想着赢。今后要专注于给别人提供价值，把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极少对外公开表态的李学凌写下寥寥几语，被外界解读为欢聚时代同意出售YY国内业务之“实锤”。

▲百度收购消息传出前，疑似李学凌朋友圈截图。

“我们内部正在盘数据了。”有YY内部人士对ZAKER新闻表示，相关业务部门已经在安排数据梳理工作，似乎是为后续的合并、交接做准备。

截至发稿，双方皆未表态，不过在漫天飞舞的猜测、分析中，“李学凌不亏”的声音略占上风。

10月23日，百度收购YY的消息首次传出后，YY股价大涨19%，截至收盘，YY股价为85.13美元，市值达68.79亿美元。10月26日最新消息传出后，YY股价上涨4.64%。

有业内人士表示，作为最早切入直播领域的老牌平台，在千播大战中“剩者为王”，在YY平台孵化出游戏直播平台虎牙，并且分别成功上市——虎牙已委身腾讯，如果YY国内业务被百度收入囊中，欢聚时代的高管团队和股东以及投资人，应该说是整个直播领域实现完美退场的。

寻找下一个“淘金地”

在许多人眼里，李学凌有两张船票。

第一张船票YY语音，把李学凌从前景黯然的游戏资讯送进了IM（即时通讯）社交；第二张船票虎牙直播，彻底补足了李学凌在移动互联网的直播船票，此后YY和虎牙双行，成为了李学凌的两个车轮，承载着欢聚时代浩浩荡荡向前。

无奈的是，作为泛娱乐赛道的元老级玩家，李学凌曾同时手握国内头部秀场直播和游戏直播平台，却错过了短视频这个目前最诱人的风口。

出海和AI的第三张船票Bigo，在国内直播行业天花板之后，是李学凌不得不碰触的未竟之地，也是李学凌整个创业生涯的第三张重要船票，这张船票通往的是“国际化”和“人工智能”。

2016年，李学凌在东南亚做了Bigo Live。

凭借YY在直播领域的积淀，Bigo Live在基本空白的海外市场一路高歌猛进，尽管海外还跑出了MICO、Live Me等几家平台，但其始终稳坐老大的位置。

“在直播领域，欢聚（YY）在全球看不到竞争对手。”在2020年Q2财报电话会议上，李学凌大谈欢聚时代的全球化布局，在国内更为用户熟知的YY反而显得次要。

事实上，这款“意外”成长起来的产品，吸引着许多眼球。

数据显示，Bigo Live的iOS版本至今已登上119个国家/地区的社交应用畅销榜前10，并在多个国家长期稳居前几位。2020年一季度，Bigo Live的移动设备月活达到2670万，同比增长37.8%。

“Bigo Live在未来几年内收入有望达到YY Live的4倍。”李学凌对其寄予厚望。

从财报来看，这款产品的商业化路径已经跑通，在全球多个国家证明了娱乐直播盈利模式的可行性。

2020年一季度，由于Bigo Live收入的快速增长，BIGO公司（包括Bigo Live、Likee、Imo等多款全球化产品）的直播收入同比增长92.4%，达到19.7亿元；二季度，Bigo直播收入29.5亿元，同比增长158.8%，首次超过了集团直播收入一半以上——在Bigo直播营收增长的拉动下，YY第二季度直播收入同比增长40.1%至56.077亿元。

在用户增长方面，截至6月30日，Bigo Live月活用户为2940万，同比增长41.3%；基于小游戏的社交网络平台Hago月活用户为3170万，同比增长25.3%。同期，YY直播的用户同比增长仅为6%。

▲欢聚集团旗下产品月活情况。

二季报发布后，摩根大通为欢聚时代维持“买入”评级并上调目标价，理由不在国内业务身上，而是Bigo直播业务代表的海外直播业务强劲增长。

一位接近欢聚的人士告诉《财经》，李学凌希望通过出售YY直播，套现来进一步增加对海外业务的投入，“那些目前不打算卖出去的海外业务，才是李学凌看重的。”

把国内业务一一拆分、变现，然后all in海外，Bigo直播等版块成为李学凌创富的新主角？别忘了，海的那边有着无数的竞争对手。

其中，最大的变量是字节跳动和它的TikTok。

与国内“快抖”平分天下的局面不同，在海外，TikTok是“头部中的头部”。

尽管左右围堵，TikTok仍然是应用商店中的吸金大户。统计今年前8个月的数据发现，全球消费者在TikTok（包括中国iOS上的抖音）上的支出达到5.92亿美元，这一数字占了全球苹果商店娱乐类应用所获得的30亿美元收入的近五分之一。

如今在Tiktok被百般刁难、WeChat在美遭遇封杀令的情况下，李学凌全押海外，等待他的，是胜利的欢聚，还是失败的悲剧，无人敢断言，只敢道一句“心真大”。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