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盛逼阳案、祟证痹、阴神案
今天
阴盛逼阳案、祟证痹、阴神案
▲ 曾骞
一
上周百多个案子中一例急危案。拎出来,是因案子,属较典型阴盛逼阳急证。
老年男性,近八十。忽发冷颤,棉裹在身,周身仍冷,起则晕吐,站立不稳。出诊至家,卧塌而困,其形骨削,大脉塌陷,郑音。老人此前胃部大出血,经手术处理后,大出血得止,但缺乏预后调理,其形大脱。近染风寒,直中其里,如浸寒冰,徇蒙招尤,招予诊之。
神者,明亮未昏。交谈间思路清晰,神上可知,未至亡阳欲脱,虽形已孱。无汗。
色者,指掌苍白冰冷,面黯而淡,两颧略红,双眼光明。其脉微,手足厥逆,面带赤色,唇黑,此阴盛戴阳之相,阴盛于里者,阳气欲上脱之,询问有下利否,无下利,其阴未现下脱,证局于少阴阴盛,证质为少阴太阴合病。治上破阴回阳。再观舌与苔,舌暗红苔腐落,里寒故致内化冰冷,乏阳所合。
纳差,大便难,小便难下。身多冷。
表里俱病,此里寒甚深,必用温阳之物而救,外寒者,此案不宜大宣其汗,只适宜辛温通阳而救逆而通表里上下。
方出「白通汤」,因其心下有痞,津血大亏,故当入人参。又因其人参为其病者家中所备,嫌其苦味,更入党参同用,以增甘益回津。
故方得:炮附15 干姜9 川芎9 葱白10 人参20 党参20
虽以辛温大热通阳复脉,却不可大用,理一,未至全衰需破格大用附子;理二,其形孱弱,添油续救,阳药过猛,则必反衰其阴,反致阳不恋阴而速脱,故小量以添。葱白之用,功在辛温解表,其血其津不足,峻发不可为之。在伤寒体系中,当阳气虚弱,连生姜也不好用时,以葱白为之,「白通汤」为代表。干姜所用,为存津液,以阳药温中护利津液有生,因无下利之证,此案干姜用少,是有外寒,而未入生姜,是以避发散耗阳之嫌。病体有亏,其血有阻,虽为少阴太阴合病,瘀上有血瘀,外邪有寒邪,夹杂血虚外感,是如血虚证加表证,此亦表明,不可大发其汗为治则要点,另需兼顾血虚之养,故用血药川芎。当归味重,偏厚走阴,于上下之通有碍。另则,其阳太弱,味重走阴者实可舍之。为兼通上下,舍运中大药炙甘草不用,是为升降考虑。
当夜服下,身即回暖。嘱再服,近子时服,暖大增。次日再服二帖,身冷颤褪。
次日再招予出诊。见其音声已充实。手掌见有血泽,温度有佳。身全无冷感。由榻而起未见眩晕,行步多时,有徇蒙感,即眼前蒙昧不明,头部有摇晃不定感。脉上,双脉均可得见较前有力,此前极微。出诊中有一细节,老人见我前来,即从床上坐起,劝之安躺即可,对方答,无事无事。故当即询问,坐起有晕否,答无。胃口有开,可纳糜食。大便下。唯小便有涩感,尿痛,不畅。
阴寒甚逼阳出之证已解,脉已复,余下为治血虚之证。证亦在阳虚,故替方为:
炮附30 干姜12 川芎15 当归15 炙甘草20 生姜9 通草9 人参30 党参20
二诊炮附加量,是因阳已回,再添温热之量,不会致阳暴出。因阳已复,上下已通,故此时入炙甘草补护津液之生而不致妨碍升降。兼用生姜以替葱白,是因阳之复故,可有津血以用。添血药当归,是因阳之复故,可添厚味入阴而不囚阳。入通草,是淡渗为通利血脉,利水液输布。其余药者理同一诊。
二诊方用,病体善。一、二诊为救急之用。以解阴证重症难危。此案记,记即时所治思路与诊后情况。病家年高,体有大损,气血调治另作计划安排,据证所治,据治再记。
二
再拎一案。此案至上周,已治近一个月。
中年男性,双手十指红肿,无法握拳,两脚掌肿,履地脚跟痛苦。身软乏力,眼神灰蒙,善太息。畏响声畏人群。在家多欲闭户不出。形神颓靡。坐则靠倒,站着倒垮。面色无泽,言语卑微。夜多无眠,噩梦连绵。出工在外,无力负工。不思饭食,善悲而多忧。
触肢掌,多冷。甲苍白无血。
脉上,左右不齐,乍大乍小,乍数乍迟,乍滑乍微。此鬼祟之脉。近其身,我亦感阴寒逼人。
病家问有何方何法治。我先不言,只坐而焚香。
病家由其叔伯携来。叔伯情急,声高以问:不可治?
迎答所急:你自知!两人茫然相对,再问,怎么知。
我唯有将实情道出,此鬼祟之证,魂魄不全,难医。欲医,需找寻所犯所逆,其犯其逆,非常人所逆,脉上之祟,要么冤亲来索,要么不敬鬼神受惩。
病家面露难色,吞吐中讲,数年前,荒山岭上路过小庙,大解在庙边,当夜即高烧昏沉,此后则周身常痛,日渐衰弱至今,求医不灵,服药不解。我问,此庙供何方神圣。对方答,不知,继续讲,村中有一人,前在庙中大啐不敬,后眼渐昏蒙,衰弱不振。再讲,我当时情急,也知不该庙上不敬,故择庙边大解,此亦冲犯?
我答:鬼神之事当敬之,知而故犯是为罪,不知而犯是为过。此大解在庙边,是罪是过难以我等凡夫框定。对方说,我欲前往,摆香烛糕果敬为上,穰解此祸,唯有一难,其山路远,道岖难行,手脚行动困难,待我日后解病轻松,则前往允愿。
言至此,当为其治。
再论,虽目下不能前往,当在自家屋檐下,望庙所在拜叩,念先及,一一呈说所想。答之当做。
脉上无定,证上有属。据证,实为「柴胡桂枝汤」。另入羌活、防风、川芎、当归、鸡血藤、丹参大量血药以治血。再入破故纸、细辛,温壮之用。方用七帖后复诊,手掌温,痛减,肢节拘挛改善。乍脉无。此用药续服至于二十八剂,脱胎换骨。
我再问,有无前去禳解?答之,择日去。我罗嗦:切勿食言。答之,定去。我唯担心病好则不允其言,时时见之则提醒。
此种案例,不知者当作荒谬无稽,知之者,自知其理。不知者看作笑谈,知之者自知当慎。此世阴阳并存,人鬼神杂居,疑心生暗鬼,无知自招祸,我等凡夫不能洞穷宇宙,但亦因知鬼神当敬。人当敬人,爱草木,况于庙堂。不知者视庙中塑像为木为石,知之者,自知庙上为善者,与善为善,本是本分。
三
再拎一案。
有老妇人来,求诊脉取药。见其神识昏暗,言语音声艰难。诉近半年困乏至极,身常如针刺痛。不思饮食,烦闷不安。入院治病,断为抑郁之证,服西药反更困乏,不解所忧。脉上,双脉细微,近至无脉。其胸中常大痛,巅顶至脑后如有钝击感,双腿如绳捆。
为其诊脉时,我顿感眼中突有翳掩,竟瞌睡。强撑看诊,后颈发硬,几几不灵。再看尺后脉,脉反之。寸关尺三脉本得细微,尺后脉竟反大而强。再看少阴脉,时隐时现。知其怪脉,初不愿诊,恐非能力所及,劝其另寻他医治。
几日后,老妇再来,我勉强为治。按阴证治其病。以四逆汤加川芎、当归、党参。次日老妇来告,服药后身反更冷,冷从脊出,痛楚不安。求再换药医。我知此事蹊跷:阴寒当温,无有添冷之理。若反更冷,是伏于髓之寒排病而出,排后脉证当更当善。但此时脉证反弱。
再为其诊,触脉,眼中再次突有翳掩,如沙入眼,干涩不明,人亦当即觉昏昏欲睡。知其有他因。老妇万般求药,我不知给何方出何治,脑中空空。老妇求药不得,难过至极,哭诉是否病入膏肓,于是我打算再试,按前方。心中想,如若再反,当告手劝转。
此药服后,身如前,反冷,冷飕飕出,难耐至极,夜中不宁电话求安。只得告之次日门诊来看。次日来,老妇站立不稳,欲倒欲斜,我如实告之,能力有限。老妇竟自叙,前此症状,自服阿胶、熟地黄、党参、黄芪、枸杞子、白术,后得解病,但维持不几月,再犯,因不敢自行服药,故求医。问可否再服。我看方,补益滋阴,虽不全符当下脉,不过当服之无妨,以当平安方用。因此说,不妨一用。说此实在违心,但老妇人此时心中认定此方效,我因看过后认定也无误治之理,勉强同意。
几日后,老妇人再来。告之,自服之药全无效果,人反更疲。
我不得不言,此病恐非医家所治,另有原因。老妇问,是什么。我答,据证用药却反,此名“隔药”,隔药倒也常见,要么阴骘大亏恶事做过;要么虚体过甚,不幸遇外邪裹祟入身;或是性不留命空间,性命两者本相连,性则是你所种之因,对身体的损耗程度已难返,命这个果处于非常恶化的地步;再就有,说白了,有无形的在干扰。
老妇人问我,为何会讲可能无形之物干扰。
我说,行医体会如此。遇到多例,在切脉时,眼前突有翳遮,我本人想瞌睡,事后都应证事有蹊跷。类似案例,要么病人自悔改其心,要么后得遇到贵人帮助点化,其病皆是难解而解。
听完,老妇暗暗叹气,说有一事,从看诊至今一直相瞒。随后一一道出,听完,我即知,此案是为无形力量占窍捆身。属因果之病。
大概剧情,老妇人梦中有物告之,欲与其身合,令其上堂打卦看事。随后身即感不适。后寻道人查事,知此为宿业所遇,并由道人出面作解,但劝解失败。道人劝其再寻他人。家亲斥其虚妄,令其就医,百医不效。辗转我处,我亦不效。但力劝,此事需从无形改,切勿怠慢视为虚妄。
老妇家中贫苦,且尚有瘫床数十载的丈夫,生活困难。宿业中,有他力来助,此事当接不当接,全在老妇人一念所决。我问,你意欲何?她问,此种事何意?我说,非阳世之力来借你身办事,办与不办全在你,若不答应,自当请高人劝解,他物则去,若寻不得高人,只管念向大力圣者,借佛或借三清之力而从中调解,趋佛或道,看所在缘分,出路是有,勿挂碍。若想上堂做事,则黑道事黑道办,觅此行前辈,明者知作何解,上了堂,则交出此身,为他所用,他则助你家兴,但若借堂谋不正之利,你主也会离你而去,到时气血尽能力无,枯槁残留。慎在不可找不明者斩杀击退,此定遭祸于你不利。另慎,有妒你者,下你阴手拦你所遇而借入其堂,不与你解明具体事宜,反害你魂魄,则也是祸事。
我将自己尽知全相告。
经历此事后,停诊半日,入山中散心去了。山中泉水清凉,阳光明媚,山下稻田大片,怡人心脾。由山中返家当夜,再接到老妇人电话,告之已寻得解,并作解成功,但身体仍感疲乏,问是否取药。答,先勿求药,他日自有爽朗。其余不多谈。
几日后,夜间晚饭时,电话再来,告之身已好,病已无。我问具体,老妇人说决定接这个事,也有人具体助操办。办完之后,身体已逐渐恢复。个人因果个人负。我是外人,该讲到的已讲到,其他不能干涉,老妇人自己决定这种事情怎么处理。末了,我说,祝你顺利。她说,谢谢你。我说就这样吧。
医本医家事,巫本巫家事,不过医从巫出,巫亦涉医。病有千种万种,无非阴阳不合。有自我阴阳气不合,也有外来阴阳气不合。调之、伏之,气和则平。如遇交感无形,是正是戾,心思大公则交正气所感,心思私心则易交戾气所感。全在人心。更是宿业所遇,为医者更不可干,恰逢知所出知所因,识机道明不使其多费周折于常药常医,便是本分。
《楚语》有曰:“古者民之精爽不携二者,而又能齐肃中正,其知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神明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本是高尚之业,无奈流于后世已为“诡异”之称。
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为巫,巫本为上古交通并协调人与天地之气的代表,也是诸子之礼的源头,更是百家文化的源头,巫自身的流变,也从最初清巫交通诚敬大公,交通天地之气中的天真气,渐变为普遍性的淫祀,因此才有后来“绝地天通”事件,也有了后来道家人“扫清六天故气”之事。
此案录之,一为纪录行医中形色各类,二为映证交感无形的事例,不当无视不见,亦不可不知天地间有此等事。三者,我另有所想,即:
“故天违玄元则有勃蚀之变,地乖黄裳而有风震之灾,人背至道故有凋零之伤。精气浮于上而众精流于下,上下相贯,影响相由。人事错乱,於下则灾应灭算,在上则日月勃蚀,星辰倒错,皆由人事不正,以致斯变。”
借这个案,引申到这段南朝古道经文。天之勃蚀之变,地之风震之灾,人之凋零之伤,世已概全,这些倒错之乱,意味?
另外:医案内容仅供分享,无关于求医事宜。不做线上网络问诊及远程诊断,也不做任何异地在网络上的预约来诊。精力有限,只做本地门诊诊务,其余诊务无暇顾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