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经方要把握这三个纲

讲一个关于《伤寒论》的问题,我在以前教过不到二十年的《伤寒论》,也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工作,在这方面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今天就这些想法,想跟大家一起进行一些探讨。其中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能学好《伤寒论》,落脚点是在经方应用上。

我在讲课以前,先亮一亮我的观点,我今天这个课怎么讲。我对《伤寒论》的学习,对经方的看法是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抓住经方研究的三个纲。

第一个纲就是抓住《伤寒论》的原著原貌。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照着《伤寒论》原著读,照着原著讲,照着原著用。现在我们很多人已经不按照《伤寒论》讲了,张仲景怎么讲我们已经不管了,而是自己讲自己的。

我举个浅显的例子,比如说《伤寒论》中“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我们现在所有的《伤寒论》教科书讲葛根黄芩黄连汤是治“协热下利”的,还有人说葛根芩连汤能治喘的吗?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呢?《伤寒论》中明确讲了“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那我们为什么就把“喘而汗出”拿掉了呢?难道它不治喘了吗?这就是不按照《伤寒论》原著读的结果。

曾经有一个黑龙江的小儿患者,发烧,麻疹出不来,还有拉肚子还有喘,用抗生素治疗效果也不好。老先生跑去给他一看,就给他开了几味药,烧也退了,利也止了,疹子也出来了,开的什么药啊?就是葛根黄芩黄连汤。可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讲葛根黄芩黄连汤就治下利,不治喘了呢?这就是不按照原著读的结果。我说到这些东西我就生气,这样的话你究竟是算读过《伤寒论》,还是没读《伤寒论》呢?

现在《方剂学》把五苓散归入利尿剂当中,可是在《伤寒论》当中“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脉浮数,烦渴者”“汗出而渴者”“渴欲饮水”“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这些都是用五苓散来治疗。怎么就把五苓散归入利尿剂了呢?这个“癫眩”、“水入则吐”不都是五苓散证吗?怎么就把它归入利尿剂了呢?怎么就归入水蓄膀胱证了呢?谁让这么讲的呢?

为什么我们用不好经方?就是由于我们人为地偷换了概念。我一讲这些东西我就激动,为什么激动?明明张仲景的本文是这样说的,现在有人就偏要那样说。所以我今天讲课的第一条就要跟大家讲这样一个思想,要照着原著读,要照着原著讲,要照着原著用。

第二个问题,《伤寒论》中讲汤方辨证,比如桂枝汤证、麻黄汤证,这个是汤方辨证。

什么八纲辨证、六经辨证、表里辨证、卫气营血辨证,那是你的辨证。张仲景《伤寒论》里就是汤方辨证,张仲景就是这么说的。如果把桂枝汤说成是太阳中风的表虚证,很多人认为有汗时就用桂枝汤,无汗时就用麻黄汤,这是错误的。因为《伤寒论》中讲“病人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这个桂枝汤是发汗的。你不读这个条文,就把那个中风的桂枝汤拿来说事儿,当然这个桂枝汤不是文中的桂枝汤,桂枝汤是调和营卫的,既可以发汗,也可以止汗,你非要说是那个太阳中风的桂枝汤,那你理解的桂枝汤就不是原文的桂枝汤了,我们在临床上就没办法用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汤方辨证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的要害是要抓住经方的法度问题。为什么《伤寒论》被称为“群方之宗,重法之祖”?因为它是有法度的。你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当代的中医为什么难以出现大家呢?为什么难以出现传世的名方啊?关键性问题是没有法度。现在很多人开个方子,寒寒得要死,热热得要命。现在中医的处方已经大到什么水平呢?一张处方都写不下了,二十几味药,甚至是三十几味药。

大道至简,《伤寒论》《金匮要略》教我们怎么用方啊?张仲景的方子平均药味数就是4.81±2.28味药。我们现在的处方是多大方啊?真的要这么多的药吗?我今天跟大家说,作为一个好中医,一个处方里的药不用太多,你要有会用的主病主方,在一个方子当中会用一个特殊的用药,那你想加一味你都加不进去,达到这种水平那你就是好大夫。如果说想加一味药就加一味药,想减一味药就减一味药,这种医生就是没有用药的法度。

因此,我们做医生要有底气、要有根本、要有源头。有一个俚语就说“药过十二三,大夫必不粘;没读圣人书,何敢把脉参?”为什么这么讲呢?就是因为这样的医生忽略了法度。我下面说了,现在临床上存在的问题是“开方大而杂,忽略法度;用药多而重,有欠精纯”。我们为什么要学经方?学经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能够有一个源头和根本。

唐代的一个医生,叫许胤宗,他举了一个例子:“不能别脉,莫识病原,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未知兔所,多发人马,空地遮围。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假令一药偶然当病,他药相制,气势不行,所以难瘥,谅由于此。”就像打猎,我们万箭齐发,可能把这个兔子打到了,是哪支箭打到的呢?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中医难道不是万箭齐发吗?

我们现在中医,如果拿一张处方出来给大家看,可以说清楚这个处方的理法方药,不需要炉火纯青、头头是道,只要有根有据、有理有方,那就是好大夫了。所以说为什么《伤寒论》是“重法之宗,群方之祖”啊?你看宣白承气汤是哪儿化裁来的?柴胡舒肝散是哪儿化裁来的?哪个不是从经方来的?为什么现在出的这些方子出来不管用了?为什么出不了好的方子?就是因为没组方思想,没思想就没架子。

我举个例子,王某,女,26岁,2013年8月19日初诊。主诉:瘫痪在床16个月。患者自幼体弱易乏,怯懦胆小。2012年4月受上司训话后心志郁结,如厕时大便干燥用力排便后脱力,无法站起,自此长期卧床,查无器质病变。就诊时卧不能立,气弱语短,进食甚微,小便失禁,便结如球,呃逆频频,畏寒恶热,体瘦肉削,历时半年。眠差,难以入睡,伴头痛,腰部酸痛。舌尖红,舌边齿痕,舌根苔黄腻,苔质不均。脉弦。

西医诊断是癔症性瘫痪,中医诊断是郁证、风痱轻症、筋痿。先后以逍遥散合越鞠丸、小柴胡汤合蒌贝温胆汤加减治疗,虽有进展,但患者仍然不能起立。患者2014年4月7日九诊时诉其服药后精神转佳,时有坐轮椅外出晒太阳。自觉脚后跟刺痛,不能着地。饮食可,腰背痛似折。小便调,大便一周未解,患者身无痛,四肢不收,神志无乱,据此从“风痱”论治,用《金匮要略》所载《古今录验》续命汤加味治疗。

处方:麻黄9g,桂枝9g,当归9g,生晒参9g,生石膏15g(先煎),干姜9g,甘草9g,川芎6g,杏仁10g,炒决明子20g。5剂,水煎取1000ml,每次250ml,温服取微汗。

患者2014年4月14日十诊时已能持杖站立、短走、爬三层台阶,语言畅达。又以此方合补阳还五汤加减调治月余,其后对患者电话随访得知其诸症良好,饮食正常,体重增加,已如正常人一般工作生活,状态良好。

这个患者病情缠绵难愈,就诊前半年起效不显,然而病情的直接转机则是出现在九诊运用《古今录验》续命汤之时,病人从原来的终日躺卧病床而变为可站立行走。《金匮要略》引《古今录验》续命汤原文里面就讲了“治中风啡,身体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这个方子很简单,但是你们知道这个方子有多神奇吗?效果很好。我觉得要学习经方的应用,一定要照着经方读、照着经方用,要理解它的精神。

《伤寒杂病论》之方,后世誉为“经方”。经方之所以经得起历代医家无数次医疗实践之反复检验者,因仲景当年“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之时,曾经在创造性的运用、反复验证的基础上进行过精心的筛选,其确具卓效者,才收载于书中。

是以大凡熟悉《伤寒杂病论》原文——熟读牢记其证候特点,深入理解文法结构,对其或显或隐、含蓄吐纳之处,特别是对条文之间的联系对比等,均能正确领会其精神实质者,莫不善用经方,而疗效不同凡响。

斯乃准确运用经方之前提。至若世有“经方难用”之慨叹者,拙意认为,除了不太熟悉原文之外,或与医者的临证思维方法有关。

兹不揣简陋,聊述本人运用经方的几种思维方法,以期抛砖引玉。

一、抓住特征法

抓住特征法,即抓住仲景所描述的特征性证候,实行方证对应的方法。因为那些“特征性证候”集中地反映了疾病的病因病机,而形成了特定的“证”。

换言之,仲景已将“证”辨析得准确无误,医者遵之而遣选对应的经方即可。故余学习《伤寒杂病论》的重要方法之一,就是熟读背诵原文,牢记病脉证治。

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每于诊得病人复杂纷繁的证情时,书中相关条文便很自然地浮现在脑际。于是抓住一些描述特征性证候的关键字句,信手拈来,用之辄验。

如曾治一女患者,30余岁,银行职员,患疟疾,西医查出疟原虫,行抗疟治疗无效。及服中药数日,亦未能截止。迁延20余日,竟卧床不起,乃延余出诊。

见患者呻吟不已,询之每日午后即发,只是高热体温40℃,却无寒战,且发时身痛如被杖,呕吐不止,而脉无弦象。

诊毕,便立即想到《金匮要略》有“其脉如平,身无寒但热,骨节疼烦,时呕”之温疟的记载,遂书白虎加桂枝汤原方,服1剂,次日疟便未发。

家属与病员咸称奇异而问曰:方中何药能杀灭疟原虫?余只好默然一笑。

又治一女患者,年四旬,小学教师,体素弱,患严重心悸怔忡,经当地中、西医治疗月余未效,延余往诊。及至,时已黄昏,未进病人卧室,家属及亲友咸来请求入室后注意放轻脚步。

询其故。则曰:患者已卧床数月,极易惊吓,每当听到稍大声响(如脚步声、置物声),便心跳加重不止,惊呼“心子要落”!诊时患者惟诉心悸不己。症见精神萎靡,闭目思睡,声低息弱,其脉虚数,且不及十至,辄见歇止。

据此脉证,顿时恍然大悟,此非《伤寒论》“心动悸,脉结代”之证乎!投以炙甘草汤重用人参(寓独参汤),嘱其当晚急服两次。

次晨复诊,患者自云:心跳已缓,惊悸亦轻。并能起坐叙述病情,面露喜色。乃嘱守方续进,数帖而诸症悉除。

又世有“怪病多痰”、“顽证多痰”及“治痰必治气”之说,这在仲景书中亦可找到相似记载。

余尝治一商贾之妇,年四旬许,因操理商业、家务,过度劳顿,遂患严重“怪病”。自觉咽中有一巨物堵塞,形如汤圆,吞不下,吐不出,甚至呼吸困难(远非一般“梅核气”可比),终日惶惶不安,寝食俱废(但咽食无碍)。屡经治疗无效,竟致稽月,卧床不起,家人咸恐,束手无策。

嗣经友人介绍,始延余往诊。因路程较远,至已深夜。详询患病始末和极感痛苦之如上证情后,遂按《金匮要略》“咽中如有炙脔”一语,径投半夏厚朴汤,痰气并治,1剂知,数剂而安。

由是观之,抓住特征法者,只要证候特征与仲景之描述相符,便可信手拈来,可以不受后世创立的诸种辨证方法之限制。

这实际上是在重复仲景当年的治病实践,不失为准确运用经方之一条捷径。

尤其值得强调者,此法对于发掘运用历史上几近埋没或废弃不用的高效经方(如《金匮要略》治疗风痱证之古今录验续命汤及侯氏黑散,余曾撰文介绍发掘运用之经过),堪称不二法门。

盖因有些病证之特征并非灿然可见,或其特征为纷纭复杂的症状所掩盖而不易抓住。这就要求临证者“独具只眼”,穿云透雾,详审覃思以抓住特征。

兹再举一例:峨眉状元街张姓妇,年逾四旬,久患崩漏,体弱善感。偶因特大火灾,外出冒风,病伤寒,卧床不起,辗转就医2个月余,病势日增。

时当盛夏酷暑,驱车迎余往诊。午刻既至,见其卧于斗室,密闭窗牖,且下重帷。诊得往来寒热频作,每日数十度发,汗出恶风,俱撩帷帐,胸满胁胀,呕恶,苔白,脉细数兼弦。检视前医方药,咸属“补中”、“归脾”之类。

细思此证,颇与《伤寒论》“凡柴胡汤病证而下(这里的'下’字应活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之义相符,遂为疏小柴胡汤加减。

病者自以为略晓医药,疑其发汗而不肯服,至傍晚犹未服药,且以方质余曰:“我长期失血,体虚若是,而又久病,大汗不止,焉能再汗?”

余晓以《神农本草经》及仲景之论,并出书以示,婉言告之:“小柴胡汤非发汗剂也,放胆服之,若有差谬,余职其咎!”由是始信余言。

命人买药,当晚连服两煎,汗减热退,诸症若失。翌晨复诊,病者欣然起坐谓余曰:“幸得先生要言解惑,起我沉疴。”遂守方加减再进1剂,续以甘淡调理,旬日而痊。

二、病证合勘法

病证合勘法,即将西医诊断的病,或中医所称的“病”(如疟、痢、中风、虚劳等)与仲景书中之“证”结合起来,进行对照研究,揭示其内在联系以遣选经方的方法。

如余曾撰文揭示“内耳眩晕病”与仲景书中“少阳火升,痰饮上逆”证之内在联系,而师仲景之意,综合运用小柴胡汤、泽泻汤、小半夏加茯苓汤等,命名为“靖眩汤”,屡收迅速息止眩晕发作之高效。

又如对病毒性肝炎之辨治,余曾有过切身体验,印象颇深,爰道其详。

余在24岁时,初业医不久,一次因夜饥加餐,去小食店吃了一碗馄饨,次日即腹痛、便溏。以为小恙,未予治疗。

数日后,出现上腹部剑突下压痛,俨如压有一块板状物,尤其仰卧时若以双手置于该处,则压痛十分难受,几不能耐,竟至神倦纳呆,终日嗜卧。

回味《伤寒论》所云:“小结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则痛”的描述,俨然与此无异。究其成因。仲景指出,结胸与痞证皆缘于误下。余虽未服过攻下之药物,但曾有过腹痛腹泻,是亦病因相类。

乃试以小陷胸汤煎服,1剂后,大便日行数次,全为黄褐色粘液。诚如徐灵胎所云:“大承气所下者为燥屎,大陷胸所下者为蓄水,此所下者为黄涎”。连服2剂,上腹压痛之苦渐渐消失。

对此,余深感仲景之书对每一脉证的生动描述,言简意赅,精确真实。只要识证准确,方证相符,确可收到立竿见影之效。

余数十年来之所以坚定地潜心于仲景学说,这次尝试,可谓是余读书与临床紧密结合的又一有益启示。

至此,本案尚未终结。继上述证治之后数天,余精神食欲已基本康复,能外出行走。但在行路时却感头晕、目眩,尤为意外和令人紧张的是,出现面部及全身皮肤黄染,深如橘色,尿黄褐如菜油。

沉思之余,对仲景原文又一次浮想联翩,诸如“胸胁苦满”(曾有上腹压痛),“少阳之为病……目眩也”,“诸黄,腹痛而呕者,宜柴胡汤”等。

据此,毅然投以小柴胡汤重加茵陈、滑石之类。服3剂,尿色澄清,黄疸渐退,续进数剂诸症霍然,诚可谓药到病除。至今50余载未曾复发,并经多次体检,肝功完全正常。

此后屡遇急性黄疸型肝炎或慢性肝炎活动期之具有柴胡证者,悉以小柴胡汤随症加减,皆获卓效。

60至80年代间,余尝在西医传染病房工作20余年,有80%的住院病人是传染性肝炎,率皆沿此思路进行辨治,收到非常满意的效果。

此外,病证合勘,还取效于多种疾病。如治一“胆道蛔虫”病儿,10岁,住我院儿科。始经西药解痉止痛、输液、抗感染,10余日未效,邀余会诊。

症见上腹剧痛,呼嚎不绝,高热体温40℃,烦躁不安,大便六七日未解,面热如醉,唇干舌赤,苔老焦黄,干燥无津。因思仲景有“心下急,郁郁微烦”之训,遂投大柴胡汤原方重用白芍。

服1剂,便通热退,解出蛔虫数条,苔化津复,诸症悉平。原方加减,调理数日而痊。

又治一中年男性病人,患“胆结石”,住西医外科病房。因腹痛、黄疸、高烧不退,经治无效,而邀余会诊。

亦以大柴胡汤加减,3剂尽,痛止热退,大便通利,且排出蚕豆大小结石。主管医师颇感奇异,问余:“所用何药?”

余还治一男性农民,30余岁,平素体壮,因食自家腌制的大头菜,患“亚硝酸盐中毒”,住西医内科病房。虽经多方抢救,危象未减。

余会诊时,症见患者神志清楚,而吐泻不已,严重紫绀,汗出如珠,血压降低,四肢逆冷上过肘膝,脉微欲绝。证属少阴寒盛亡阳,急进大剂通脉四逆汤。1剂即阳回脉复,利止而愈。

再如早年,余乡梓霍乱流行,死亡甚众。余曾治一男性青年患者,剧烈吐泻,四肢厥逆,脉微细几绝。当时医药条件极差,无输液设备(只能静脉推注少量液体)。

余诊视后,急予大剂四逆加人参汤,连服2剂,吐泻顿止,阳回脉出。

讵料3日后,病人继发高热,神志恍惚,急延余往诊。症见高热神恍之外,尚伴口舌千燥,苔老无津,脉转洪数。

《伤寒论》云:“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但此病起于霍乱吐泻,阳明腑实之证犹未悉具。未可遽投承气汤,乃予白虎加人参汤。1剂稍安,再剂而热退神清。继与加减复脉汤调治而瘥。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运用经方必须病证合勘,尤其要重视“证”:

一是要抓主证,逐步深入,全面分析归纳。

二是一个病之主证,并非固定不变,而是依病情变化随时改变的。

三是无论是西医诊断的病名或中医的病,都必须根据中医理论,客观、全面、细致地分析现实证候,进行辨证沦治。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达到用好经方的目的。倘若舍掉“证”而侈谈“病”,只能是无的放矢,徒劳无益。

三、权衡邪正法

权衡邪正法,即对于一些病程较久、或体质较差、或常规治疗乏效的病证,要透过“邪盛”之表象,深究正虚之实质,从而遣选整体调节作用显著的经方的方法。此亦从切身体验而来。

余自幼体弱多病,10余岁时患间日疟,发时寒战、高热,叠用奎宁、疟疾丸、中药截疟之剂以及单验方等均无效,迁延大半年之久,面色苍白,形销骨立。

先师陈鼎三诊毕,曰:“此为劳疟,属虚劳,宜小建中汤。”投原方数帖,寒战、高热消无芥蒂。

夫疟疾乃疟原虫作祟,邪也;寒战高热者,邪正相搏也。西药杀灭疟原虫,中药截疟,皆为正治。其无效者,必有深层之原因。

而先师断为“劳疟”,按虚劳论治,出一小建中汤,独辟蹊径以奏厥功者,必是综合分析病理、病程、体质、治疗等诸多因素之后,从整体上权衡邪正关系,而判断为正气太虚,不能抗邪。

然则补虚祛邪之方甚多,况《金匮要略》本有“柴胡去半夏加瓜蒌汤治疟病发渴者,亦治劳疟”之明训,先师何不遵之。而另选小建中汤呢?

或因此等正气之虚,颇难落实到具体的脏腑经络,而属于整体性的阴阳气血俱虚。《灵枢·终始》云:“阴阳俱不足,补阳则阴竭,泻阴则阳脱。如是者,可将以甘药,不可饮以至剂。”

小建中汤,即桂枝汤(外证得之解肌和营卫,内证得之化气调阴阳)倍芍药,重加怡糖为君,便完全符合此种整体调节法度。

劳疟者用之,能温建中气而补气血阴阳,润和营卫而除寒战高热。显而易见,遣选这样的高效经方,纵然背熟本证之原文,有时也难信手拈来;而需突破思维定势,高瞻远瞩,方能权衡邪正而洞悉深层病机,参悟方理而明其整体功效。果尔如斯。临证时自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矣。

如余治一例红斑狼疮女患者,未婚,渡口市(即攀枝花市)知青,年二旬,初病时关节疼痛,寒战交作,伴皮下结节,被诊为“风湿热”。

但按风湿治疗无效,每日一发或隔日一发,嗣经成都某医院检查,诊为“红斑狼疮”,西医治疗无效,又改用中药。

曾迭用小柴胡汤、龙胆泻肝汤、青蒿鳖甲汤等亦无效,迁延数月。余诊后亦投小建中汤原方,服数帖,寒战、高热减轻,又守服数剂而渐愈。

又如余用乌梅丸治愈一例小儿久痢。患儿痢下脓血,里急后重月余,服过多种中西药物乏效,痢下益频。因思乌梅丸方后注云:“又主久利”。夫此等久利(痢),乃是下利伤及厥阴,邪入已深,寒热错杂,渐致土败木乘,正虚邪恋之证。

而乌梅丸寒热刚柔,攻补并用,亦属于整体调节,则与“和血而便脓自愈,调气而后重自除”之常规治法大不侔矣。故径予自制乌梅丸(水丸),米饮调下,服数日而痢止。

四、参验名家法

参验名家法,即参阅并验证古今中外注重实践、讲求疗效的中医及西医名家独到经验的方法。

如陈修园治脐旁左右痛主用当归四逆汤加吴茱萸、生姜者,乃是使用经络辨证,而归咎于冲脉为病:“冲脉当脐左右,若为寒气所凝,其冲脉之血,不能上行外达,则当脐左右而痛”《时方妙用》。

余信而从之者,迭经验证也。如治一女患者,14岁,脐左疼痛,住院20余日,屡用中、西药物乏效。来诊时疼痛较剧,弯腰紧捂痛处,呻吟不已。

投以先师经验,本方加橘叶10片,服1剂,疼痛缓解,服3剂而痛止迄今10余年未复发。

而陈氏治脐下痛主用真武汤或桂枝汤加附子、茯苓者,乃是六经与脏腑辨证相结合,而归咎于“少阴水脏、太阳水腑虚寒,不得阳热之气以施化,致阴寒凝结而痛”(同上书)。

1951年秋,余因公涉冷水、又食生冷之后,小腹剧痛,控引睾丸,遂验证陈氏经验,服真武汤1剂,几小时后疼痛渐止。

此外,陈氏调经,推重温经汤:“《金匮》温经汤一方,无论阴阳、虚实、闭塞、崩漏、老少,善用之者无不应手取效”《女科要旨》。

陈元犀则径谓本方“过期不来者能通之,月来过多者能止之”。

余之二嫂,30余岁,患崩漏,迭服中药乏效,余径用本方,数剂而痊。益叹陈氏之书,发皇仲景微旨,语无虚发,简切实用,岂可因其通俗易懂而忽视之!

又如唐容川治外感咳嗽,迁延不愈者,推重小柴胡汤,何以故耶?因此等久咳,其病机多为外寒内热,肺胃证候特别明显:“久咳不已,三焦受之;三焦咳状,咳而腹满,不欲食饮”《素问·咳论》。

是以治疗三焦咳者,尤当于肺胃上求治法。唐氏深悉此中真趣,宣称“兹有一方,可以统治肺胃者,则莫如小柴胡汤……盖因小柴胡汤能通水津,散郁火,升清降浊,左宜右有,加减合法,则曲尽其妙”《血证论》。

余因反复验证唐氏经验。屡用不爽,遂将小柴胡汤作为治疗久咳不愈之通剂。

再如先师陈鼎三先生治肾气虚寒之脐中神阙穴痛,用真武汤加胡芦巴,余亦屡用不爽。

如曾治一护士,30余岁,体素弱,脐中绵绵作痛,喜温喜按,中、西药物治疗乏效。余用先师经验,奏效甚捷。

至于日人吉益南涯以小柴胡加石膏汤,治耳前后肿者《皇汉医学》,余亦曾验证之。

如治一5岁患儿,腮颊漫肿坚硬,高热不退,迭用银翘散、普济消毒饮加减,数日不退。改用本方,1剂热退,2剂肿消。

盖因痄腮虽属温病,但其主症为腮颊焮热肿痛,而腮颊又为阳明、少阳经脉循行之部位,其为阳明、少阳闭郁之证明矣。

仲景云:“阳明中风……耳前后肿,刺之小差,外不解,病过十日,脉续浮者,与小柴胡汤。”

吉益氏倡用本方加石膏清解阳明、少阳两经之郁热而收捷效,非精于仲景理法而善用经方者不能也。

纵观古今医林,其擅用经方之名家不胜枚举,贵在认真参阅并验证其独到经验,见贤思齐而已。

大家早上好,看到大家非常高兴。从今天的场面,大家热烈参与的气氛,我想中医不但不会取消,而且很有前途。虽然跟中医已经有五十五年的交情了,但非常惭愧,没有搞出什么东西,因为工作的需要,在有关《伤寒论》这方面,多看了几本书而已。但是有一条,我可以很自信的讲,几十年来我确实做到了“用伤寒”,当然还用的不好。但是在研究伤寒这个问题上,我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也写出来了,大家可以相互探讨、切磋。

一、伤寒论的研究方法

《伤寒论》的研究方法很多,可以说有传统的,也有新潮的,这些研究方法都为《伤寒论》理论与应用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传统的研究如作文献整理,著书立说,总是希望把《伤寒论》说得更透彻一点,说的更明白一点,有时候不免为注而注,失却了注疏的本意。所以对初学《伤寒论》的同志,你不要看张说李说,陈修园的注解是陈修园心中的《伤寒论》,柯韵伯的注疏是柯韵伯对《伤寒论》的理解,这都不能代表张仲景的本意。当然这些注疏使《伤寒论》在很大程度上发扬了、发展了,这是应该肯定的。但总的来说,传统的研究,没有跳出注解《伤寒论》的这个圈子,事实上就我个人的经验,这些东西在临床上作用不大。所以我觉得用这种传统的方法研究《伤寒论》是原地踏步,想法是好的,想把它说的更清楚,但对于临床并无多少裨益。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少阳究竟是应该在太阳后边还是应该在阳明后边?大家想想看,摆在阳明之前有道理,因为少阳的主方小柴胡汤证是在太阳病篇;从阴阳消长的的角度来看,摆在阳明后边也有道理。这样的问题,从不同的角度看有不同的结果,所以你就不要费时间去钻了。特别是我们年轻的同志,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而应该对伤寒论本身397条,113方用功。

新潮的研究,是在七十年代以后,有很多新的理论引入了《伤寒论》的研究领域,如黑箱理论、共知论、分子生物学等等。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要用现代的东西来解释两千多年前的东西,不容易啊!这些研究方法对于《伤寒论》本身,乃至整个中医,都不会有很多能够叫人信服的结果出现,所以我觉得不足取。还有一类,就更值得商榷了,完全在实验室里找《伤寒论》的症结所在,苦心设计各种模型,最后老鼠都点头了,统计学也没问题了,但是拿到临床上却没有用!我们那里有一个博士就说:“怎么搞得,我做实验都有效,到病人身上就不灵了?”你说怎么搞的?我们不是那种实验模式的医学呀。所以这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五十年走了很多冤枉路,我觉得对《伤寒论》乃至整个中医用这种研究方法是不对的,这个思路是错的。

如果从历史的传统的方法来看,我觉得任应秋先生《各家学说》里面讲的东西就可以了。你不要去推敲张仲景做没做过长沙太守,张仲景有没有这个人,“六经”到底是《内经》的“六经”还是《汤液》的六经?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我最近看了好几篇文章,还在讲《伤寒论》的“六经”不是《内经》的“六经”,是《汤液》的“六经”。这是低水平的重复了,五十年都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为什么还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其实我们心平气和坐下来想一想,这五十年西化太大了,把中医淡化了。所在这里提醒大家要注意:不要觉得现在是一片歌舞升平,莺歌燕舞,中医淡出这一点是要防止的!当然这种情况的产生与我们的管理机制、教育方法、中医研究方法等有密切关系。从我们中医第一线工作者来说,如何研究及发展中医是一个关键问题。

二、如何研究《伤寒论》

那么,应该如何来研究《伤寒论》乃至于整个中医?首先我认为应该“用经典指导临床,临床必须回归经典,把中医学术统一到经典著作上来”。目前中医界的临床现状很糟糕,尤其是用西医的量化规范来框定中医的辨证论治,这是导致中医经典指导意义淡化的一个主要因素。比如说临床上一个感冒,拖延十天半个月,为什么不好呢?高档的抗菌素都用了,还是不退烧,为什么?这样的病例非常多,特别是我们年轻的同志,你要注意。一个感冒,治了半个月,舌苔还是白的,汗出的不多的,一身都还是酸痛的,不能还想着抗菌消炎了,你用几味防风、荆芥、葛根、前胡、柴胡等药,很可能汗一出,就病愈了。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我们在临床上没有按照中医的思维来用药。在开中药时尤其需注意这个问题,一张方子包罗万象,力求“面面俱到”,结果没用。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就是没有用经典指导临床,因此我说临床应该回到经典上面来。

谈到这个问题,我就非常同情我们中医学院的学生,五年学习,毕业之后对临床却始终如坠雾里,其实这和我们的教育以及学习方法关系密切。我觉得,如果你都能够做到用经典指导临床,中医的临床疗效会大大的提高,我们中医学院的同学只要好好的在中医这个学科里面下功夫,肯定能行的!我经常跟我的学生讲:想要中医临证有效,你就得念三本书,《伤寒》、《金匮》、《温病》。因为这三本书是我们中医历代传下来的宝贵财富,李东垣、吴鞠通的、叶天士等人,都是学伤寒而有所发挥者,不要以为叶天士是温病派的,其实他的《临证指南医案》用温药很多啊,比如他对附子的应用就十分自如。我说这段话的意思是什么?就是我们后世大部分中医内科方面的书,都是本自《伤寒》、《金匮》的,比如说吴又可的达原饮是小柴胡汤加减而成,李东垣的清暑益气汤是半夏泻心汤、小柴胡汤变方。如果我们理顺了经典与临床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对中医理论的理解还是临床疗效都是大有裨益的。

其次,研究《伤寒论》的方法,要在《伤寒》《金匮》的方药上尊重仲景的原意,在临床上去求证,而且要注意原方的整体性。为什么?因为《伤寒论》的方是有固定的病机和方规的,麻黄汤发汗、桂枝汤调和营卫、五苓散化气利水、真武汤温阳利水,放到哪里都是这个病机,都是这个方规。这些方要非常熟练的掌握,我很喜欢用五苓散,喜欢用桂枝汤,喜欢用小柴胡汤,很有可能我一上午20个病人,有15张小柴胡汤。肝硬化、肝炎或者其他所谓的“大病”、“疑难病”都会用到小柴胡汤,我不谦虚的讲,疗效比人家好。而且用的药量不大,比如用白花蛇舌草只用15g,不能几十克上百克的用呀!特别是肝硬化这个病,吃药时间会比较长,有时需要一年两年,肝硬化是消化系统的病,还是要疏肝理气、健脾和胃,如果这个病人能吃能喝就有希望,三棱、莪术这些药要在他的消化功能恢复了的时候用,抓住用药的恰当时机很重要。再比如中风偏瘫,脑溢血的病人,我们有的同志,一见此病就补阳还五汤,50g黄芪还嫌轻了,这边口涎还在流呀。这样一病一方是不行的!中风偏瘫,口里流涎,语言蹇塞,温胆汤就可以用嘛!我可以给人家用半年的温胆汤,一直吃到他的口涎没有了,说话也清楚了,这个时候你再加活血化瘀、补气的药,才会有用。所以说每一个方有它固定的病机、方规,要做到方证相应才行。但是你不能乱凑,一张方子加的不成名堂了,是没有疗效的。所以大家注意,在实践中要有计划的,有目的的去求证《伤寒》方、《金匮》方的临床疗效。

比如当归芍药散,是《金匮要略》的方子,方子非常简单,原文也很简练:“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你们不要小看这张方子,可以这样说,它可以用于妇科各个方面的疾病,宫颈炎、附件炎、盆腔积液、输卵管肿胀、子宫肌瘤、巧克力囊肿、不孕症等都可以应用,而且有些可以说是有特效的。比如白带多,宫颈炎,你就用当归芍药散原方加两味药,一个是萆薢,一个是芡实,可以这样说,今天吃药,明天白带就减少。治疗不孕症,有腰痛、白带多、性欲淡漠、体质偏胖的,不论是原发的,还是继发的,都可以据证使用,在当归芍药散的基础上,加仙茅、仙灵脾、巴戟、鹿角霜这几味药,适当的加几味疏肝的药,如加一点点郁金等,很可能坚持吃二三个月药就可以怀孕了。所以同志们前千万要注意,有是证用是药呀,一个年轻的姑娘,如果她没有性欲淡漠,卵泡不小,你不要去给她补肾,二三十岁的妇女,肾虚在哪里?但是,如果她性欲淡漠,月经后推,就要补肾,标准就在这里,补肾就见效。

再如芍药甘草汤,这是《伤寒论》的方,全方只有两味药,芍药跟甘草。可以这么说,凡是平滑肌的疼痛,此方的疗效都特别好。但他也还可以治疗头痛,月经前后的头痛,证属肝血不足的,加几味疏风的药,如天麻、僵蚕、钩藤等,疗效也很好。这个方子对几种疾病的治疗我认为是十分有效的,第一个就是湿热痹症,腰以下痛,关节红肿,用芍药甘草汤合四妙散,另外再加一些通络的藤类药,如鸡血藤、伸筋藤,很快就止痛了,疗效相当好。方中芍药的应用要看情况,有的时候我会赤、白芍同用,剂量一般是10g开始,可以用到40~60g,比如赤白芍各20g,就40g了,缓急止痛的效果很好;第二个就是治疗肾结石,芍药甘草汤合四金汤,即金钱草、海金沙、郁金、鸡内金,化石、止痛的效果也是很好的,尤其是石头在输尿管这个位置,离开了肾盏,效果是肯定的。它不仅仅可以把石头推动,而且还可以化石,吃了这个药以后,确实石头会变小,甚至消失。同时,也可以配合服用六味地黄丸,帮助化石。

再一方面,应当全面掌握好六经辨证,规范临床实践,用好经方。这个六经辨证,应该是脏腑经络气化的多层面、多角度的一种辩证关系。任何一个病,都要定位、定性,如果不这样做,便是方无所凭,疗效自然不会好。比如现在比较年轻一些的中医医生,不晓得什么叫做肝火,只晓得叫炎症,50岁以上的人牙痛,虚火了,40岁以下的人牙痛,有炎症了。所以我们需要很好的按照伤寒六经辨证来规范临床,这样才能有疗效,中医才会有出头之日。这里我简单的提一下,伤寒论六经辨证以三阴三阳两大纲来分析病理,非常透彻。所以《伤寒论》里面有些条文应当熟读,是哪些呢?就是辨证纲领、有方有证的条文、纲领性的条文、辨证的条文等,比如“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就是说汗伤心阳,出现心动悸、叉手自冒心等,就用桂枝甘草汤,如果遇到这样的症状,病机恰对,你就可以根据条文来用。所以在临床上,首先要分清表里虚实,再用八法论治,这是一套十分完整且有效的方法。

比如说一个外感病,你首先要分析,是太阳还是阳明,还是少阳,这就要根据三阳病的提纲。因为现在的人患了感冒,刚开始不会找你,自己买药吃,现在市场上的感冒药,基本上还是以辛凉的为主,吃了不行,再到医院去吊盐水,本来一个很简单的病,最后就搞成张仲景讲的坏病。所以现在的感冒病好像很难治,实际上并不难,你只要辛温解表就行了,但是要兼顾化湿,因为盐水吊的太多了。我们讲“百病从表起”,表证失治误治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的,在这里我提醒大家,一个是老年人,一个是小孩子,千万注意,有些小孩子因为感冒在医院住半个月,烧总是不退,我每年都要治好多这样的病。比如去年有个两个月大的小孩,在医院半个多月总是退不了烧,到我这里来,我实际上就是三板斧,内服小柴胡汤加葛根、防风透表,同时用健脾益气冲剂,就是参苓白术散加玉屏风散,又再用健脾膏,是五味异功散加味,那么这三个东西加起来,三板斧,实际上是一板斧,“甘温除热”嘛!吃了三包,热就开始慢慢退了,过了一个礼拜,就基本痊愈了。

所以中医是大有潜力可挖的。目前像这样最好治的感冒失治误治、迁延不愈的大有人在,所以要提醒大家,我们来共同关注这个问题,不要在临床上走太多的弯路。比如肝炎,有些医生,而且有不少中医医生,说中药不能治,没有用,真是无知到无畏的程度了。我可以这么说,急性黄疸性肝炎,中医退黄是我们的强项,小柴胡合茵陈蒿汤,有表证的再加一些透表的药,可以说很快就可以退下来。有一年,有两个病人,同样是黄疸很高,转氨酶也高,一个是江铃汽车厂的工人,一个是我们地区的一个小小的官太太,两个人都在我这里看,工人老大哥很实在,老老实实吃我的药,不到半个月全退了,那个官太太住到医院的传染科,快两个月,黄疸还没退。

这里我就顺便再说下去,慢性肝炎也是中医的强项,我可以提供给大家一个思路,按照这个思路,可以说百分之八九十都有疗效,就是小柴胡汤合四逆散。因为肝炎是消化道的病,一定要抓住肝、胆、脾、胃的病变,肝、胆、脾、胃的湿热,肝、胆、脾、胃的气滞。所以以这两个方子为基础,适当的加一点白花蛇舌草、垂盆草、白茅根,最多加两三味,再适量用些健胃的药,一定要保护他的胃,千万不能过多用苦寒药!小柴胡去掉姜、枣,合四逆散,加点郁金、青皮、谷麦芽、白花蛇舌草、白茅根。江西靠近浙江的一个县有一个医生的小孩,因肝炎转氨反反复复升高,已经折腾了七年,第一次找我看,看了药方后说:“你的药怎么跟人家的不一样呀?”不一样在哪里,别人治肝炎拼命的消炎、活血化瘀,根本没有辨证施治,而是根据西医的检查结果用中药,自然效果不好。上面这个方子是经过多个病例验证过的,但是你必须要有恒心,比如转氨酶下来了以后,最少还要吃三个月。这个方子疏肝、利胆、健脾、和胃,可以作为消化系统疾病的基本方。比如我治肝硬化也是以此方为基本方,但在消化吸收功能恢复了以后,就加软坚散结的药,三棱、莪术、鳖甲、姜黄等,这样才可以控制肝硬化的发展乃至向愈。当然肝炎也好,肝硬化也好,千万要保护好脾胃!脾胃为后天之本,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我经常会跟病人开玩笑,我说,如果你一顿能吃半斤米饭,半斤红烧肉,你这个病就好治了。所以千万要保护脾胃功能,让他能吃能喝,消化基础好,病就容易治。这里顺便说一句,大三阳、小三阳转阴就比较难,我的经验,有两种情况下可以转阴,第一,十岁以下的小孩,第二,就是第一次发病。当然这个好难,一般来找你看病的已经是好几年了,很少有第一次发病的。如果有这两个前提,大三阳、小三阳转阴是有可能的。

对《伤寒论》的研究,还有一项工作是需要我们大量做的,就是做文献整理。其实五十年来作了很多文献工作,但是不到位,差的很远。比如几十年用经方的医生很多,但是真正加以整理的还远远不够。目前我们经方运用到底到了什么水平?不晓得。当然这个工作不是一个人做的了,还要发挥团队精神,虽然困难,但是要推动我们的整个学术的发展,这部分工作必须要做。五十年来的“家当”我们并不清楚,很有必要进一步来研究。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也必须拿出一个科学性的结论来。举个例子,像胃病,胃痛,我们中医只有个胃痛,而西医就有很多病名,如十二指肠溃疡、胃炎、萎缩性胃炎等,西医尽管有很多药,但总觉得其优点缺点同样明显,脱不了见胃治胃的圈子,而中医对胃的治疗,很大情况下是治肝的,舒肝和胃。在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里面胃脘痛那一部分,有49个医案,其中有45个医案是治肝的。西医的眼科医生,是不管你的鼻子的问题的,中医则不然,中医的眼病,泻肺的药还有好多。最近看到几个皮肤瘙痒的患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抗过敏什么的,仍是止不了痒,我用了五味异功散加减,用这个方的理由是什么?脾虚生风!用五味异功散加一些风药,没有一味的凉血药,很快就可以治愈。还有几个患者口唇肿胀、发裂或者有口疮,也用五味异功散,为什么?脾开窍于口嘛!我就用五味异功散加了三味药,胡黄连、竹叶、连翘,一吃就好了。我想所有这些临床上的经验,若是能加以整理,对中医临证的发展是很有益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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