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生发:不安生的中年
不安生的中年
安徽怀宁 郑生发
妻子的娘家在六安市金寨县腹地的一个镇上。今年六月中旬,妻子从娘家回来的那天,我问:“老娘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死了吧?”她答:“比我刚去时好很多,现在能吃一点流食了。”可让人没料到的是,第二天晚上,我就在外面接到妻子发来的微信:“老娘今晚九点走了。”
岳母享年八十三岁,十几年前,因脑梗偏瘫,但可以独自拄杖移步,去年冬天,不慎跌断了腿,经过手术治疗,出行只能坐轮椅,从今年四月起,身体每况愈下。接到岳母病危的消息,妻子眼泪簌簌地回了娘家。与此同时,妻子的哥哥、姐姐和弟弟也都被通知回来。然而,经过精心照料,岳母转危为安,大家于是各回原地,但妻子例外,因为她是岳母的老女儿(当地方言称“最小的”为“老”),嫁的远,回娘家少,所以就留下服侍岳母近两个月。
“我岳母去世了,需请三天假”,我在办公室打电话向在外出差的分管领导请假。电话那头,我听见分管领导支吾其词:“呵呵,怎么又……”。我懂他没说出来的意思,因为我很少请假,可近几年请假,大多与人去世有关。办公室里的两位年轻女同事听后,可就没有分管领导那么委婉,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张口说道:“啊啊,发叔,你家怎么又有亲戚去世了!”
也难怪她们如此吃惊,我盘点了一下,近三年来,与我非亲即故的人去世的委实不少。前年,父亲因病去世,仅一百多号人的老家村庄又陆续去世了三人,其中有二人还是非正常死亡,为此乡亲们请和尚做了一场平安法事。去年,我舅、一个姑家的表嫂和一个至亲房大伯去世。今年至今,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姨表弟、另一个至亲房大伯、岳母和一个远房叔叔去世。
我向女同事解释,也许是由于我人到中年,父母离世,事必躬亲。不过,我没告诉她们,在她们这般大时,我也曾经了无牵挂,甚至还在工作笔记扉页上写下“你最大的本钱,就是年轻”的自勉。然而,时光太匆匆,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停薪留职下海、国有企业下岗、机关单位打工的经历也太黯淡,几次考公最终都是功亏一篑,而付出的却是满头青丝变花白、倨傲的本钱折尽的代价!
我开始渴望一种安定的生活,暗自庆幸生活在小县城,“中年危机”影响不大。我原以为儿子上大学后,就可以自我放松一阵,去做一直想做却被耽搁已久的事,静下心来读一些书,去码让人不再觉得“忧伤、沉重”的文字。殊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知道别人的中年是不是这样,我只觉得仅最近几年遭遇的死别,就搅得我一点也不安生,特别是今年四月底猝死的姨表弟,白天还在为大儿子的婚事和小儿子开学忙得不亦乐乎,晚上上床不久就与身边的妻儿天人相隔。
按照规矩,跳出农门以后,我就可以不随份子打理老家村庄的红白喜事。但中年以后,我主动作了改变,老家村庄无论谁去世了,我都会回去送其最后一程,一是因为老家村庄离县城不远,或明或暗都在那里;二是因为这样做了之后,我会觉得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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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郑生发,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2016年,个人诗文集《洪水中的麦子》由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