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小说连载《厅 斗》(二)作者 惘 忆

厅 斗

作者 惘忆

四、武大娘

武大娘非是并武氏大娘,这个名字是我替陈春香,与我同宿舍的一个服务员取的绰号,灵感来自她的身材。陈春香长得又矮又胖,像个巨大的圆球。如果除去肤色有点白晰,与武大郎像极了一母所生的孩子,而且身材比武大郎大一号,所以我叫她为武大娘。
本来武大娘与我的关系还算可以的,可惜我俩情生因为一把钥匙,反目也缘于一把钥匙。那天办好入职手续之后我把行李搬进了陈春香所在的宿舍,一一布置安顿好,然后扭头向陪着一起来的经理言午要宿舍钥匙。言经理说没有了,让我找其他人要一把钥匙去街上找人配。我有点犯愁,虽然是本生本土的城市,但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漂泊,直到去年才回来,我对这个城市街道陌生茫然,现在让我上哪去找修锁匠?再说宿舍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我找谁借?言经理说那等几天吧,然后甩手走了。这时躺在我对面铺上戴耳机听歌的女人摘下耳机,对我笑道:“你要钥匙吧?我这儿正好多一把,五块钱!”
我答应了,说等我整理好一切之后再找她买钥匙。但我没想到在餐厅上班会这么忙的,早上九点至晚上九点,中午休息两小时,晚上与同事一起回宿舍后洗洗刷刷,就忙到深夜十一点了。另外我与同事同进同出,感觉有钥匙无钥匙不大重要,想着这事可以先缓一缓,就没再向陈春香提买钥匙的事了。
有一天早晨我起床迟了,收拾好一切后发现宿舍的人都已走光,我匆匆忙忙拿起手机直奔餐厅,迟到一次的话一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等我赶到餐厅时,还好,离点名还有十多分钟,一颗心安静了下来。我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掏出手机准备看一会儿。我刚掏出手机,武大娘在离我两张桌子远处冲我喊道:“喂!新来的!宿舍的灯你关了没?”
我一愣,老实地回答道:“噢!我忘了。”
“忘了?!你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武大娘更生气了,几乎是吼了。
我被唬住了,老实地回答:“对不起,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我只顾担心迟到,匆匆忙忙地给忘了!”
“方法?回去关灯喽!”武大娘嘴角上翘,得意地笑着。一厅的人都瞅着我,心态各异。
我冒火了,尽量用平淡地口吻问道:“那我没有钥匙怎么办?”
女人完全没注意到我这是要爆发的前奏了,兀自在那里嘿嘿冷笑,一脸的肥肉随着笑声颤抖着,像极了一盘刚被端上酒席的粉蒸肉,肥腻腻地颤闪着油光。
我知道女人的意思,要我出钱买她的宿舍钥匙。这是逼我向她买钥匙呢!至此我对女人好感全无,我猛然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明说!”
女人到底有了点不好意思,企图用声音掩盖住心思,也大声叫道:“要罚款!”
“哦?罚款?罚多少?”我忽然没脾气了,笑问道。
女人被我的笑容忽悠了,狠狠地说道:“二十!”
“二十?!小事一桩!谁罚?你转告他姑奶奶愿意罚一百!够不够?!”我突然变脸厉声道。我知道第一次是不可能罚款的,不知者不罪嘛,女人根本不敢去传这句话的。
女人的粉蒸肉般的脸被气成了酱卤肉,依然肥颤颤地抖着,连连说道:“好好好!”
同宿舍的刘四姐是个温和的人,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走过来对我说道:“你别急,我呆会发微信叫宿舍里休息的人帮你关了。”
远处吧台里,言经理喝着茶,悠然地看着这一切,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任何关系。
人性呐!不好说。我仿佛回到了知青下乡的年代。小人永远是小人!但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小人的报复从来都是非常迅速的。
接下来的早餐过后,我端着餐盒去洗碗池洗碗,忽然想到今天轮到我和另外两个女人值日,恐怕别人先把活干完了自己落得个不好意思,就决定先去收拾完一切后再来洗碗。我把餐盒放在洗碗池旁的台子上,然后走去餐厅。
我一转身,发现武大娘正撅着肥屁股在那刷碗,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好的感觉。这女人该不会吐口水在我碗里吧?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前几天老鸨子拿着2斤装的还剩半瓶的橙汁给老许喝,郝姐不让老许喝。等老鸨子走了后郝姐说她们喜欢作弄人,偷偷地吐口水再给别人喝。想想也是的,连顾客没用完的餐巾纸都往兜里塞的人会放过半瓶橙汁?不过我虽然相信但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反正老许不敢喝了。这时洗碗间的过道里只剩下我和武大娘,还有四五个刷碗的阿姨,我料有人她应该不敢的,还是匆忙上前厅去收拾了。
等我收拾完回来,我的碗还好好的搁在洗碗池的台子上。我拿过碗,挤了点洗洁精,接了半碗开水把一次性的筷子烫了,菜碗也烫了,然后兑冷水洗干净,最后用菜碗接水漱口。当一切搞定后我把饭碗菜碗合扣好,放到我的碗座25号。碗有点倾斜,我怕它倒下来,便伸手去扶正它。因为位置太高有点够不着,我努力地把碗转圈,想把它磨转正立。碗刚磨转过来,我的眼傻了!我看见被我精心洗刷过并且用它们漱口过的碗是51号碗,而不是我的25号!餐厅的每个人的碗都贴了标签的,这样子方便每人每碗对号入座。我的第一反应这事是那个专门杀鱼的老色鬼做的,他一天到晚色迷迷地瞧女人而且不分老少,连人家小姑娘也要凑过去试图揩点油。据说曾经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人被他摸着手了不放,吓得工资都没要就跑回家了。我对老色鬼一直没好脸色,可是也不管用,只是警惕性很高没让他占便宜而已,丝毫阻止不了他诞着脸搭话。今天不会是老色鬼偷着把碗调换了吧?一想到这我恶心透了,不停地吐口水。我赶紧跑去备餐间,见了老许问他51号是谁。老许说不知道。问小程,小程说是门卫曹师傅的,前厅服务员中那个矮个子男的。我的心明白了,肯定是武大娘搞的鬼。曹师傅和老色鬼年纪差不多,但为人憨厚老实,常常看着老许在徐娘丛中肆意打闹嘻笑也只是嘿嘿傻笑,远远地艳羡,却从不越矩。何况25号的位置离51号的远着呢!
我忍着恶心,餐前准备工作也不做了,都交给老许,自己则跑到大门口问曹师傅吃完饭后立即洗碗了没,还是把碗放了一会才去洗的。曹师傅一脸茫然,说他吃完后洗放好碗筷才出来的。曹师傅的筷子是酒店专用的黑筷子,而我的筷子是一次性的筷子,这个肥女人还不蠢,知道把筷子也调换过来。如果她不调换筷子的话,看到筷子不对我肯定会去看标签的,这样我就很容易发现碗不对了。武大娘把筷子调换了,洗碗池旁就我一份碗筷,人家的都已洗完放好在自己的厨柜位置,所以我会看都不看地去洗碗的,然后用它们来漱口。这些女人吃完饭都不兴漱口的,吃完饭往椅子上一坐,抽一根牙签悠闲地剔着牙缝,然后扭头对着空中"呸"地一下吐出,用力小了没吐掉,那末屑沾在嘴唇上了的话就用手背揩揩,再在围裙上擦擦,然后拿起桌上供客人吐爪子壳的铁盆当镜子,掏出口红直接涂上以备早上例行的仪容仪表检查。所以我的漱口的行为就有点显眼了,给了武大娘做鬼的机会。
正当我询问曹师傅时小谭总从外面回来了,我叫过他把事情原委讲了,末了说道:“想不到她这么下三滥,这种事总经理必须得处理,不然一天到晚防这防那,谁还能安心工作?你马上去调看监控,才过去十分钟,很容易查看的。”
小谭总还站在那里愣愣傻傻地说道:“阿姨,换个碗怎么了?你把它换回来不就行了?”
我急了,顾不得站在一旁的曹师傅怎么想,接连吐了几口口水,生气地说:“问题是我用那碗漱过口了啊!”猛想到曹师傅会不会难堪,扭头看他时发现他正在傻笑!我一跺脚,转身走了!
上菜的时候言经理转悠到传菜部,我叫过言经理要解释餐后没抹口红的事,她止住了我。我说那你看过监控了?她笑着点了点头。我这时也没多大气了,只是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惹上这么一朵奇葩?!
小惩武大娘是她在汤柜值班时碰巧为之的。那天一直当职汤柜的老鸨子有事没来,武大娘被安排替上。当生意快结束时,小谭总从吧台内走出来,沿途在各个岗位巡查。走到汤柜时看到样样汤品见底,他微微点头,与武大娘说了句什么,俩人都笑了。然后小谭总转身面向大厅。这时后面的武大娘的动作让我惊呆了!只见一向因臃肿而动作缓慢的武大娘飞快地拿勺子在野藕炖龙骨的汤锅里舀起什么,然后用另一只手去勺里抓起就仰头丢进嘴里,原来是一小块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连贯,看来这事她没少干过。我故意装着惊愕地捂住嘴巴,眼光定定地瞧着武大娘。小谭总疑惑地顺着我的目光重又转身回到汤柜,武大娘嘴里的肉还来不及咽下,只好紧抿着嘴,拿起抹布埋头擦拭柜台加以掩饰。小谭总什么也没发现,回身又朝我疑惑地看了一眼,走了!武大娘抬起头恨恨地朝我看过来,我朝她开心地一笑。我敢打赌这块肉在武大娘嘴里被捂烘多时,早已淡然无味了!
没想到那晚乐事多,这边我刚乐完,那边武大娘又给我送乐子来了!
睌上临近打烊了,餐厅里只剩零星几桌客人在吃饭谈笑,这时各个服务员开始收拾各自的服务区。武大娘在汤柜值班,那里有龙骨炖野藕汤,羊杂汤牛杂汤,还有红烧牛羊猪排骨汤,大概有个六七种吧。每种用一个大型的保温桶盛着,汤卖完后保温桶是要拿到洗碗间让阿姨们去洗的,如果忘了拿去就得自己洗,所以这些汤桶得武大娘自个搬运到厨房去。作为餐饮专业人士,我对这种保温桶的规格是烂熟于心的,40cm×60cm。武大娘的身材与武大郎的体型如一个模子刻出,身高1.45米,体重145斤,活像一个圆圆的球。因为忙,我没注意到人球是怎么把钢球从高高的灶台上移下来的,当我发现球时它已经挪滚到了备餐柜台前。人常有一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武大娘弓着腰,其实我也不知是她的屁股还是腰,把一个大大的保温桶揽抱在怀。她身高145cm,桶的身高6oCm,两条胳膊又出奇地短,揽抱起来自然费力得很。但她也有小聪明,努力地让下巴贴着桶沿,桶是没盖的,这样用下巴能固定桶以免它下滑。由于身高和桶高差距太小,桶太粗,那样子使得桶紧紧地贴着她的短而肥的腿,所以她跟本迈不出大步,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我从后面看她,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个圆圆的大肉球在地上慢慢地蠕动。
我越看越好笑,也想把我的快乐分享出去。我转身发现身后站着郝姐的双胞胎女儿何竹,她是背对着我的,面对大厅的墙不知在看什么。我拍拍她,小姑娘一转过身来,憋得通红的小脸终于憋撑不住了,“噗嗤”一下弯着腰大笑起来。原来小姑娘早看见了,出于礼貌一直忍着呢!我也哈哈大笑起来。我俩的笑声吸引了附近的一对吃饭的男女,女人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地上蠕动的球,掩着嘴偷笑。男人刚喝了一口酒,莫明其妙地回转头,也发现了地上蠕动的球,一下没忍住,一口酒全喷在了地上!球不知道察觉到没,也许察觉到了,只是因为怀里的钢桶不能松手,一松手就再也抱不起来了,所以她只能由人笑着,停停歇歇地继续艰难地向洗碗间蠕动而去。我和小姑娘你看我笑我看你笑,简直停不下来!我想怪不得有蠢胖一词的,明明可以两手提着桶沿走的,她非要环抱着这么大个桶艰难地挪动。我真是服了!
真正意义上把武大娘整治服帖的时间是郝姐轮休,武大娘来传菜部做替补的时候。
郝姐轮休的那天早上,我,老许,小程在备餐柜台站着,小程神秘兮兮地说:“李姐,今天替补传菜的是陈春香,老猾头啦,老许和赫姐恼她好久了,你没来之前她就是和他们搭档。”老许也鼻子一啍送了一个赞同兼嫌弃的表情。小程让我今天精明点,省点劲,不然武大娘一点都不会干的。我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暗喜今天正好可以有机会整治她了。
让人感动的是当我送第一道菜去后院包房时,受气小媳妇儿赶忙跑过来接菜放好,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李姐,你今天精明点,那女的老猾头了,别说出去啊!她和小胖妮是一伙的呢!”我谢过她的好意,另一个上菜的服务员刘四姐也跑过来说:“李啊,你今天若还是那样拼的话,那女的会一直玩的。今天省着点啊!”我想武大娘还真有名声,想整治她的欲望更强烈了!
传菜本来是个安全的活,我选择传菜员应聘是儿子的主意,他曾在一家西餐厅做过兼职,说既然妈妈是借打工休息一下的,索性做传菜员吧,它虽然没有提成但也没有纠纷,于是我选择了传菜员这一职位应聘。但老金口渔村的传菜员有风险,传菜员多数情况下要把菜端上桌子的。单纯的炒菜上桌没危险,而吊锅,砂锅不仅汤多而重,且要放到桌子中间的碳锅里。上桌时若稍微倾斜便会泼洒,就得赔钱。若是溅出的汤汁溅洒在炭灰里,扬起的灰再落在其它菜肴上也得赔钱,照价赔。更有不走运时泼在客人身上,那就更麻烦了。据说原来传菜的也是不上菜的,可是看台上菜的服务员慢慢奸猾了,见着汤锅来了她们就装着去忙别的事,你总不能端着满满的一吊锅汤呆站在那吧?于是传菜员只好代替看台的服务员把菜品安放上去。出了问题一锅汤少则六七十元多则三四百元,还得传菜的赔。老许就吃过这种亏,替上菜的背黑锅赔过钱。武大娘是真的懒。她非得等菜存上两三份才动手。现在天冷菜哪经放呢?所以只好由我传,偶尔她传一下。何竹看不过去,要帮忙传,我拦住了她,并拉她过来耳语一番。小姑娘早从她妈那听说过武大娘耍猾头的事,听了我的话没再要帮忙。这样子只要炒菜一上来就被我快速地传走了,武大娘则斜靠着柜台和小程闲聊。
我把菜品搁置好后往回走,若远远望见备餐台上有吊锅或砂锅时会故意放慢脚步,那头的小程则会催女人快点端走它们的。等她端走后我正好到达备餐间,再去端送炒菜。如此反复几次后,武大娘有点感觉不妙了。当我再次返回柜台时小程笑得快趴下,说我走后一大份吊锅搁那,武大娘不肯端送,要郝姐的闺女何竹端送。何竹不像妈妈那样老实,说道:“我是上菜的,你是传菜的,你端到台子后我再上菜!”女人没法,只好自己端送去了。女人似乎慢慢明白过来,也专门拣炒菜的送。可是炒菜一出来小程就往我这边撂,然后对武大娘说:“吊锅还不送走?柜台都没位置放了!”武大娘只好端着吊锅不情愿地走了。碰上我快返回柜台而且吊锅、砂锅也出来时,女人一个劲地捱时间。何竹机灵,远远看见我快返回了,便拍着武大娘的背甜甜地喊道:“阿姨,快端走吧?客人都等急了呢!”几乎是把女人推着走的。等我到达时,小程已笑得不行了,连连说赫姐以后会有福享的,她女儿不像她怕事,要嘴有嘴,要魄力有魄力。女人被戏弄了许多次,终于变聪明勤快了,一份炒菜刚出来立马就被她端走了,再也不拖延了!
我与武大娘合解是在快放年假的时候。那时备餐间的小程提前回家过春节,备餐间无人可上。老鸨子是坚决不肯上了,言午经理问其原因,她怎么也不说,经理只好另派人选,这人就是武大娘。那天早上,我刚走近备餐柜时,在里面呆着的武大娘陈春香低声小气地对我说:“今天我第一次发菜,你们慢点呵。”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爽快地说:“就冲你这态度,行!我一定配合你!”厅里的人有点吃惊地望着我,这样的话她们不敢说出口的。她们要么配合,要么暗地里使绊子,我的话无疑公开地表明了我是打算作弄她的。我吃软不吃硬,上次她如果是这样的态度,我也不会捉弄她了。后来至春节放假,每天我都是极配合的,从不为难她。最后在离开老金口渔村时我应老板小谢总的要求留了一封建议,建议里推荐把武大娘留在备餐间,理由是胖人做事从容细心。
后来的武大娘与传菜部的人走得很近,郝姐兴奋地对我说:“李圆琴呵,你真棒!你把‘六人帮’里的人拉进咱们这边了呢!”我尴尬得无言以对,什么时候我也成了拉帮组派的人了?

五、眼镜刘

治服了武大娘后,我的下一个目标是眼镜刘。据郝姐说,眼镜刘与武大娘是“六人帮”的先锋,每次闹事都是她俩先上的。这个眼镜刘从我来后倒是没沾我没惹我,但也不是我有整治人的瘾,我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我不动她会动的,与其等她动,不如我先动。更何况,前天我就亲眼见到过她赖了老许一盘菜,让老许自个掏腰包赔了十八元钱。
事情是这样的。老许端了一份大吊锅送到眼镜刘的台子,菜送到那儿后照例找不着眼镜刘的人,老许只好自己把吊锅送上酒席。哪知吊锅坑有点远,老许安放吊锅时手颤抖了一下,有点汤汁泼洒在碳火里,溅起的碳灰落在了旁边一盘菜苔上。一盘菜苔十八元,按连带责任来算应该老许和眼镜刘各摊罚九元。眼镜刘耍赖了,说她没请老许帮忙上菜,现在出事了该老许自个赔。老许是男人,笨嘴又笨舌,根本不是眼镜刘的对手,最后自个把十八元钱全赔付上才息了眼镜刘的哭闹。这事发生后,大家在背地里把眼镜刘鄙视了个透,但无济于事,眼镜刘照样乐呵她的,照样天天凑到老许面前倒揩老许的油,一向在徐娘堆里嬉闹不知厌倦的老许也腻烦她了,她却不知道。
眼镜刘长就一副缩小版的奥特曼身材。本来打算学鲁迅先生把她描画成圆规的,可是圆规又瘦又长,极不能形容她,于是我想到了奥特曼。奥特曼的上半身是工整的长方形,极合眼镜刘的上半身的模型。但奥特曼的腿特长,这点不能形容眼镜刘的腿,她的腿细而短。眼镜刘烫一头细花卷发,用发卡一网,再戴上蓝色头巾。这蓝色头巾有点好处,把她的肤色更显白了。她很白,以至于眯小的眼睛配戴上一副小圆形眼镜,很有点教师气质。正是这点气质,让眼镜刘看人显得与众不同。别人看人是平视或俯视或仰视,她是斜翻着眼珠朝天看的,这令她的形象大损。她还有两点行为把她的气质糟蹋无遗。第一个行为就是工作时间偷奸使猾。你传菜时永远找不着她,当你把菜替她安全地上到桌台上时,她神一样出现了。如果你没安全地上好菜,出了岔子,乖乖,你得自己赔。她的理由是我又没请你上菜?就如老许那一遭。所以传菜部的成员极为讨厌她。第二个行为就是偷嗑瓜子。别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她总能过一会偷偷地往嘴里塞一粒瓜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嗑了再偷偷地把瓜子壳吐到手里。等手里攒满了瓜子壳后,再佯装整理垃圾桶,偷偷地把瓜子壳塞进垃圾下面。我常常好奇那种方式嗑瓜子,那一定美味无比,因为眼镜刘一直乐此不疲。
那天晚上也不是故意想整她的,是她自己撞上门来的。这里得得瑟一下,长期的经营餐饮已把我训练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哪里有人叫服务员我总是抢先应答,然后听取别人的要求。但是各有分工,我只负责传菜,所以客人的要求我会向看台的服务员转达。一般情况别人不会跑远,所以我不必叫着看台的服务员名字转达信息的。
但那天合该有事。眼镜刘看的台子的客人要求特多,要这要那的,眼镜刘又是神龙既不见首又不见尾的,加上那天晚上生意特好,还临时增加席位,传菜的任务相当繁重,我没时间找她,就大声叫她名字说哪个桌的客人要什么。如此过了一会,眼镜刘跑到我跟前,两手抱拳作揖:“求求你做做好事!别再叫我了!”这话是有原因的。领导不可能时时监督你干什么,但如果一直听见别人叫你的名字让你干什么,那就不是好事了。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嘴里答应着,心里乐开了花。此后客人一叫服务员,眼镜刘通常是不在的,我就跑过去问清楚客人要求后,立即把声音提高八度叫眼镜刘的大名。过不了一会又叫一遍,再叫一遍,一时间厅里只听见我一直在找眼镜刘,客人一直在叫眼镜刘,我就不相信小谭总和言经理是聋子。眼镜刘气得跑到我面前大声地说:“你别再叫我了,我的台子不要你管。”
我一副大义凛然,问她:“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帮你收拾打扫了26,28两台桌子,你不谢我还跑来嫌我多管闲事?!”
眼镜刘快气疯了,又开始耍赖:“我请你了吗?!”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小谭总老认为我放不下身段去收碗筷,这下好说话了。我装着无奈地叹口气道:“那可是你不要我帮忙的啊!”
眼镜刘不知是计,负气地说:“是!”
我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再理她。郝姐抱不平,叫我别再帮她,说她不知好歹。我笑了,把我的意图告诉了郝姐,她也乐得哈哈大笑。因为刚来时我什么都不懂,老叫郝姐的名字要她帮忙。郝姐告诉我不懂也可以问别人,老叫她的名字经理会认为她偷懒不干活的。这下用在眼镜刘身上,正好。
接下来的眼镜刘可惨了!客人一离座,她就得收拾整桌的碗筷,然后擦洗桌子,然后扫地,然后再重新摆好餐具和椅子。这些活通常三四个人五分钟就可以搞定的,因为她太猾头了,传菜部的我们不帮她竟然没一个人帮她,只有她一个人在那收拾,很累的。真是让人可怜又可嫌!

(未完待续)

个人简历:

惘忆,原名吴西玉,曾用笔名萍飘天涯,湖北潜江人。喜欢文字,喜欢飘泊,喜欢在一个人的世界悲秋伤春,喜欢在各个网站上看到自己的文字。
惘忆原创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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