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愁》17:青梅竹马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沈浪和朱七七成亲之后,一直没有生养儿女,所以,他们对他很好。
朱七七也没有拿他当外人,一直视如己出。
或许,她是觉得,沈浪亏欠他们母子的太多了,所以,想用这些方法来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吧。
年轻时候的朱七七虽然又刁蛮又任性,可是,婚后的她却收敛了许多,甚至连脾气也平和了不少。
她不仅时常接阿飞回沈家住一段时间,甚至还让沈浪接白飞飞回沈家,说自己一个太孤单了,想找个伴。
但是,白飞飞却不肯。
她虽然知道朱七七是真心的,可是,越是真心,她越是不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所以,在生下阿飞之后,他们一直住在江南李家的庄园里。
李大庄主是她的至亲表哥。
虽然表面上他看不起沈家,可内心他还是忘不了沈家的。
毕竟,对待他,朱七七已经完全尽到了一个甚至作为亲身母亲所应尽到的责任。
为此,他对她也是心存感激。
由于这层关系,沈家的亲戚朋友,家奴仆人也都对他很客气。
但是,他们越是对他越好,越是给他优越的生活,他也就越是感到不舒服。
聪明的丁喜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问王怜花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沈家?
王怜花道,为什么?
聪明的丁喜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的划了一下,上面的那层厚厚的露珠犹如跳动的音符,纷纷跌落。
他道,我之所以要离开沈家,是因为,我根本看不起那个名声太大,太有钱的家,看不起那些用金钱和权势换回来的称赞和声誉,我更不愿意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那个名声太大,太有钱的家庭的阴影里,就像是一个永远都要躲在母鸡的翅膀下躲风避雨的小鸡,没有出息的小鸡。
王怜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所以,你离开沈家,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这双手来养活自己,并且想用这双手来为自己挣得同样的称赞和声誉,然后,告诉别人,即使不在沈浪的庇护之下,你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是不是?
聪明的丁喜点了点头,口气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道,是。
王怜花看了看他,忽然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在沈家就不可以凭借自己的这双手来为自己挣得称赞和声誉?
聪明的丁喜的目光犹如寒星般跳跃着,道,不能。
王怜花道,为什么?
聪明的丁喜道,因为呆在那个名声太大太有钱的家里,我发现周围的人之所以尊敬我,称赞我,并不是真的尊敬我称赞我,而是在尊敬和称赞我那个家庭在江湖中的名声和地位而已。假如不是在江湖中的那些如日冲天的名声和财势的话,我相信,沈家在他们的眼中还不如一碗白米干饭。
王怜花看了看他,语气中忽然充满了仁慈和关怀,道,没有人那么想。
聪明的丁喜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道,可是,我却不能不这样想。
王怜花:……
丁喜道,我虽然是个很容易自我陶醉的人,可是,却不想陶醉在这些像枷锁一样的家庭的名声和财势之下。现在,我之所以要离开那个名声太大太有钱的家,就是想向别人证明,即使离开了沈家,我也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很开心。我虽然没有父亲,可是,却有很多的朋友,铁枪,小马,花满楼,陆小凤,假如没有遇到他们的话,我真的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一个人在一生之中能够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岂不是要比那些充满铜臭的钱要珍贵上千倍万倍?
王怜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刚才在酒楼里跟你一起的那个像驴子一样倔强暴躁的家伙就是你的朋友?
聪明的丁喜笑了笑,点着头道,他叫小马,你觉得他怎么样?
王怜花也笑了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相信你结交的朋友,一定是很够朋友的人,沈家的人在其他方面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清楚,可在结交朋友方面却算得上是楷模了。
聪明的丁喜道,在这里,如果不是遇到小马的话,也许,这我还在大街上到处乱晃呢,如果说我我母亲给了我生命的话,那么,小马则给了我重新生活下的勇气。
王怜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你这样说,看来,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聪明的丁喜道,我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那么,你呢?
听到这话,王怜花先是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呵呵,我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
聪明的丁喜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难道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王怜花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以前也许还是的,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聪明的丁喜像是觉得很奇怪似的,道,为什么?
王怜花叹了口气。
仿佛在说给丁喜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好一会儿才道,现在既然连沈家的大少爷都可以变成聪明的丁喜,那么,原本是朋友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变成敌人呢?
如果刚才的那些话还只是让聪明的丁喜觉得有些奇怪的话,那么,此刻他却给这些话着实地吓了一跳,道,敌人?你说我们现在是敌人?
王怜花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是。
聪明的丁喜道,为什么?
王怜花像是突然被揭到了伤疤似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指着丁喜的鼻子大叫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王怜花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行?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原本富可敌国的王怜花为什么不躲在自己的那个金窝里喝喝酒赏赏花下下棋,却偏偏要隐姓埋名,躲在这种花不香鸟不语甚至连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开酒楼?你以为我这是我的个人爱好,你以为我是脑袋出了毛病喜欢这么做吗?
聪明的丁喜道,我知道,你当然是有原因的。
王怜花像是很生气似的,大叫道,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往日那个风流潇洒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却变成今日的猪八戒的模样,名满天下的王怜花要隐姓埋名躲在这种连鬼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开酒楼,这一切都是拜你那个宝贝老爹沈浪所赐。
聪明的丁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那些恩怨,我虽然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可是,沈家的人对我毕竟还是不错的,如果你要真的是觉得沈家对不起你的话,你完全可以向我报复,我死而无怨。
王怜花看了看他,表情诡秘莫测,冷笑了一下,道,难道你以为刚才我跟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向你报复?
聪明的丁喜道,那你是……
王怜花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而且,笑得很奇怪。
聪明的丁喜觉得自己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
但是,王怜花的的确确笑了。
而且好像还笑得很开心。
笑完之后,他又看了看整条街上的那些高大而堂皇的房子,以及眼前的这条宽阔的大道,然后,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似的。
最后,他张开双臂,指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对聪明的丁喜一脸骄傲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宫殿一般的建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起来的?
聪明的丁喜摸了摸身后的那根栏杆,淡淡地道,大概有几十年了吧。
王怜花也摸了摸那些栏杆,就像是小孩子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然后,叹了口气,道,再过十三天,就整整二十年了。
聪明的丁喜道,你记得好像很清楚。
听到这话,王怜花立刻显现出一副很豪迈的样子。
就像是纵横草原的成吉思汗。
他道,我当然清楚。
丁喜:……
王怜花道,我记得在刚刚来到墟上的那会儿,这里几乎是荒芜人烟寸草不生,十几里之内几乎连座茅草房子都看不到。但是,在二十年之后你再看看,这里几乎夜夜笙歌,繁华似锦,和苏杭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苏杭有的这里全都有,苏杭没有的这里也有。由此可见,二十年的时光确实不是很短。
聪明的丁喜像是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似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二十年的光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王怜花叹了口气,道,可是,二十年的光阴也足以改变很多人,改变一个人的面貌,改变一个人的心境。既然二十年的光阴可以把一片荒凉偏僻的地方变成一片人间天堂,那么,它为什么就不可以把一个人内心的仇恨化解?
丁喜脸上一动。
王怜花指了指那些空旷的原野,道,况且,你看,二十年来,我在这墟上的生活过的确实很舒坦。没有了江湖中那些烦琐之事的困绕,我每天都可以有很好的胃口,有充足的睡眠。你别看我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在做一些男人必须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仍然没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我甚至认为,有时候,我在床上的精力简直要比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还要充沛的多得多。
丁喜看着他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突然笑了。
王怜花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丁喜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
王怜花道,假如你曾经见到过二十年前那个为了名声和权势而累得疲惫不堪苍白憔悴的王怜花的样子的话,我相信,你也一定会为二十年后的楚留香的这种心宽体胖的心境而感到高兴的。二十年前的王怜花一直被江湖中的人称做是专门送人下地狱的魔鬼,可是,二十年后的楚留香却被人称做大慈大悲的西天弥勒佛祖。
聪明的丁喜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
他像是在试探似的,道,现在,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恨沈家了?
听到这话,王怜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大笑起来。
笑得无比舒坦。
他淡淡地说,恨?我为什么还要恨?我已经说过,二十年的光阴已经足以改变很多人了,它为什么就不可以化解掉一个人心中的戾气和仇恨?况且,沈老头待人一向不错,他自己本就是带着一颗宽容而祥和的心去和人相交的。
他摸了摸肚子上那些滚落下来的肥肉,继续道,或许,你曾经听说过,二十年前的王怜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阴险,他歹毒,他心狠手辣,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去陷害沈浪,可是却又一次次的失败,最终落在沈浪的手上。可是,沈浪却没有杀我,甚至连动都没有动我一下,因为他想用一颗宽容和仁慈的心去化解掉我心中的那些仇恨。所以,他不仅保全了我在江湖中的声誉和地位,而且在听说我想来这墟上定居的时候,竟然还主动替我出钱建造了这么一座楚留香酒楼,然后又帮着我将这个地方建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他的感慨好像更强烈了,道,你刚才也说过,如果来到这墟上之后如果没有遇到那位愤怒的小马的话,就不会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要说的是,这墟上假如没有沈浪的帮助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楚留香。所以现在,在我的心中,对你们沈家的人只有感激,我为什么还要恨?
聪明的丁喜看了看周围的那些灯红酒绿,又看了看王怜花,道,我真的不知道,在你的身上曾经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王怜花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说,二十年的光阴可以改变很多人的。
说到这里,他看着丁喜,突然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叫王怜花,而是叫楚留香了。
其实,这正是丁喜最想知道的事情。
只可惜一直没有好意思问。
既然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了,他倒是想好好听听。
王怜花道,我之所以改名,是因为我想忘掉自己以前所犯下的那些错误,重新开始自己的一切。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错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能改,就还不算是很晚。我改名字是为了这些,那么,你呢?你现在叫做聪明的丁喜,而不是沈飞,难道你也想忘记你根本就是沈家的人的事实?
聪明的丁喜结结巴巴地道,我……
王怜花冷冷地盯着他,道,你为什么总要逃避你是沈家的人的事实呢?难道你以为做沈家的大少爷真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你真的以为做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是那么得让人看不起?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指了指天空下的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他激愤地道,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江湖上那些一直都在蒙受沈老头的恩惠、已经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不再遭受生活困苦的穷人?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已经有了地方养老不再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孤儿?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因为江湖仇杀而整日里惶恐不安,在失去丈夫和孩子之后却又重新过上幸福生活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因为江湖中的恩怨情仇而变成了瞎子,瘸子,聋子而得到救治和安置的江湖人?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些原本充满着血腥和屠杀,现在却变得一片歌舞升平的江湖?你去问问,他们每一个人,有谁不对你们沈家充满着感激?他们有多尊敬你们沈家?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假如没有你们沈家的努力的话,就不会有今天江湖中的这一切和平和安定,如果没有你们沈家的话,他们至今仍然陷于贫困,恐惧和饥饿之中。
此刻,他的口气中已经带着极度的责备了。
他冲着丁喜不停地挥舞着他那胖胖的大拳头。
好一会儿才道,你一直以为,你们沈家太有钱,太有名了,你一直以为,别人对你们沈家的尊敬全都是这些钱和名带来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有钱本身并没有错。因为一个人生在一个有钱还是没钱的家庭里,并不是由自己所能够左右的。不管你所在的家庭有钱也好,没钱也好,主要是看你把它们用在什么地方,用来干什么?假如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样的话,那么,这个江湖肯定又会陷入一场空前的大灾难当中。
听到这些话,聪明的丁喜突然低下头去。
他的表情奇怪而倔强。
但眼神中,却已经隐隐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确实错了。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父亲的看法确实有些偏见。
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因为王怜花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前都没有考虑过的。
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才一直以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而感到羞愧。
甚至觉得是一种耻辱。
是王怜花叫醒了他。
王怜花和父亲的那些恩怨,其实他早就听人说起过。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王怜花不仅没有一点儿要怨恨父亲的意思,甚至还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那么,一个连自己的敌人都要尊敬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再也清楚不过了。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王怜花望着远方这无边的黑夜,不由地叹了口气。
而聪明的丁喜则喃喃地道,难道我是真的错了?
王怜花转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你没有错。你能够不靠沈老头挣下来的那些名头生活,想用自己的双手开创自己的事业,这很好,当然,这也是我们这些长辈所希望的。
他的口气突然又变得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地道,但是,假如你把这种勇气用在把你们沈家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上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比你爹更好的。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很有骨气的孩子,有思想,有智慧,有拼劲儿。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忽然充满了温情,道,不过,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回家看看吧,你爹,你妈,还有你朱七七阿姨,他们都很担心你。就在前几天,沈老头还来过我这里向我打听你近来的情况,问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缺不缺钱花,都交了些什么朋友,问得我都快要烦死了。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讥诮揶揄的神色,笑道,年轻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挺爽快的,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他简直比一老娘们儿还要罗嗦。等我告诉他你最近不仅考进了武林书院,而且还有了一帮好朋友之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他知道,你一定不想见他,所以,只好去你们书院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看你几眼。他见你现在生活的得很开心,也很快乐,见你的心情比在家的时候确实好多了,他自己好像也很开心,很快乐。
听到这里,聪明的丁喜突然转过身去,举起袖子,不停地去擦眼睛。
也许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吧。
王怜花笑了笑,接着道,你别以为你爹不关心你,所以只到现在才肯出来找你,假如你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其实,就在你离开家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派人偷偷地来过这里打听你的一切了。听说你在人家饭馆里又是摔了人家的碟子,又是打了人家的碗,还泼了人家掌勺的大师傅一脸的红烧鱼,给人卖外卖,差点儿卖得人家老板全家上吊,然后,又是当街卖艺,差点儿引起世界大战,他是又想笑又心疼呀,最后,又一再地嘱咐我以后一定多多地照顾你。
说到这里,他显现出一副又爱又恨的表情,道,可是,你这个兔崽子倒好,来这个地方已经好几月了,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我说你他妈的倒是真能存得住气呀。当然了,你嫌我这个糟老头子罗嗦,讨人嫌,不愿意看到我这副猪八戒一样的嘴脸也也没关系,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来看诗音吧,她可是都在天天挂念着你呢。
一说起林诗音,他脸上的表情更灿烂了。
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全都笼罩在那些厚厚的肥肉里。
他道,她可是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呀,说什么我表哥怎么也不来看我呀,他老是不来看我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记了,我可听说他已经来到我们书院了,我们虽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可是我绝对不会忘记他的样子的,当我凭借想象中的样子去寻找他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书院里的每个人我觉得都挺像表哥的,仔细一想,又觉得每个人都不像,唉,谁让我们都变化那么快呢?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说到这里,王怜花笑了笑,摸了摸下巴的肥肉,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大概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吧?
聪明的丁喜抿了抿嘴,道,还差一个月零七天就是十年了。
王怜花哈哈大笑道,看来,十年的时间也不短呀,你变得几乎连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怪不得连诗音也认不出你来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才刚刚到我的膝盖那么高,可再看看现在,几乎比我高大半个脑袋了。
说着,他在丁喜的头顶上比了比。
听到这话,聪明的丁喜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然后,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道,诗音她……她……她现在还好吧?
王怜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哈哈大笑道,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呢,你怎么不自己亲口去问问她?怎么?还害臊呀?
聪明的丁喜突然变成了害羞的丁喜。
聪明的丁喜一向都是个很洒脱的人呀。
上次有个女子喝醉了酒,一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床上和他共枕了一夜,他都没有这么害羞过。
这次又是怎么了?
不仅脸红得像刚刚喝了酒,而且羞得他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王怜花猛然一推他的脑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呀,反正你们俩早就已经定过亲了嘛,诗音她早晚都是你的媳妇儿,喂,我说你小子可别不认帐呀,如果你真敢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我可真的饶不了你。
聪明的丁喜还在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头垂得更低了,结结巴巴地道,那她……她现在在哪里?
王怜花眯了眯眼睛,笑嘻嘻地道,哈哈,如果说你们没有缘分都不成了,现在,她正好也考进了你们书院呀。不过很不幸的是,现实生活中你是他表哥,而在书院里呢,她则是你的师姐哦,她比你高一级哦。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道,哦,多了,上次你爹过来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起过,说前几天他去你们书院看你的时候,看见你和她在书院里不期而遇,当时刚好擦肩而过,他好像还纳闷呢,说你们俩怎么见面也不相互不答话呀,还以为你们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呢?
丁喜搓了搓了手,嘿嘿傻笑道,是吗?
王怜花一脸的吃惊,道,难道在书院里你真的没有见过她吗?我想,你们都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即使忽然见了面,恐怕也都已经认不出对方来了。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认出对方来的,因为真正的夫妻通常都是心有灵犀的,你在想着一件事情的时候,说不定对方也在想着同一件事哦?就拿现在来说吧,说不定我们现在正在这里说着话,而诗音突然有了心灵感应,立刻跑了过来也说不定呢。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丁喜的肩膀,道,况且,你们俩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假如见了面真的认不出对方来的话,那可就真的是辜负了你们的这门亲事了。不过,你小子的变化也是真够大的,刚才你和那个叫做小马的家伙来我的留香酒楼吃饭的时候,就连我这个一向以过目不忘而自巨的天才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你了。
聪明的丁喜的脸上突然露出刚毅的神色,道,可是,我相信,诗音一定可以认得出我的,我也一定可以认得出诗音的。
王怜花点了点头,笑道,唉,这就对了嘛,只要你们心里有对方,就一定能够记得起的。不过,小子,我可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忘记了我和沈老头在十年前为你们定下的亲事呀。我也是男人,我也曾经年轻过,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脑子里的整天都在想着些什么东西,假如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诗音的事情来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了你。小伙子,好好努力吧,等你以后学业有成,中了状元或者探花的时候,就带着你手上的那枚“凰”戒来迎娶诗音过门吧。
聪明的丁喜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因为此刻,他的思绪又飞到了十年前那个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紫色衣服的小女孩儿的身上。
她在那时的一举一动,他仿佛都历历在目,恍如昨天。
王怜花看了看丁喜,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小子,好好努力吧,别让你爹失望,也别让诗音失望,他们都在等着你。看着你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们都很欣慰,沈老头在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的儿子,无论什么时候回去,沈家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着。
聪明的丁喜突然陷入了沉思,陷入了痛苦之中。
为了林诗音。
为了小马。
林诗音是他的爱人,是他朝思暮想的竹马青梅。
小马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一生的知己。
而现在,他的兄弟知己正在为他的青梅竹马朝思暮想。
他该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他很痛苦。
墟上的夜,好像起风了。
远处有人在吹笛。
有烟升起。
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