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生丨马潭印月与莲花塔
一
横峰八景中关于马潭印月的描写是这样的：“一鉴马潭水，偏与明月宜；幻成空际色，添得画中诗。影浸峰峦湿，光分草树滋；蛟龙寒不寐，夜半恐潜移。”说的是月色下的马潭静谧安宁的景色：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影影绰绰，倒影翩翩，月照如雪。又说此潭深不可测，晚上在潭的水面倒一箩筺米糠，第二天早上，只见几十里外的信江河面米糠飘浮，可见潭底有地下河通达信江。
但很多人并不知道马潭在哪里，它就在我们青板乡徐村境内，龙潭桥养路班对面，横峰县与弋阳县交界的地方，离徐村村大概三华里左右，当地人叫龙潭，知道叫马潭的人很少。马潭是前清进士郑日奎在横峰为县令时对龙潭的称呼，因避讳“龙”字，故称马潭。
龙潭并不是一潭死水，它在葛河之中，与葛河之水汇聚一体。葛河源于横峰的葛源，流经弋阳烈桥的筶头，再经毛家山进入横峰县徐村境内。葛河自葛源源头到毛家山一带地势较高，河道狭窄，水深湍急，一路冲刷而下。进入徐村境内后，忽被一座高山挡住，在此回旋形成深潭。河水从深潭流出后，一路平缓而下，河面宽阔，水深及顶，清澈见底。小时候去河里洗澡，常见鱼虾游来游去，还不时的过来亲吻你的肚皮，调皮的很。站在河水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脚丫踩在柔软的砂石上，阳光照射下来，波光粼粼，自己的脚也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煞是有趣。这样的河水是可以直接喝的，我们常潜到水深的地方喝个痛快，清凉甘甜。河两岸好多村子都是直接在河里取水饮用。当然如今的河水只能用来灌溉农田了。小时候还经常邀约小伙伴去龙潭炸鱼，但从不敢进入深潭区，因为大人说过潭底有洞，会把人吸进去，故此只敢在浅水区捡鱼、戏水。
挡住葛河之水的这座山有两块巨石，成对峙之势，探入河中。远望而去，就像两头发怒的大水牛，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当地人称之为“金牛石”。据说以前常有七仙女趁着月色撩人，下凡来到龙潭洗澡，后来被村里两个后生窥见，他们悄悄潜到潭边，将七仙女衣服偷去。一个要将衣服拿去卖钱，一个要将衣服拿去引仙女上岸来赎，两人一个为财一个为色，争的不可开交，大打出手。吵架声惊动了仙女，她们一怒之下将两个后生变成石头，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即使变成了石头，也让他们继续吵下去，斗下去，所以才有了今天我们看到的惟妙惟肖的斗牛石。在这两块巨石旁边还有一座低矮的山峰，山腰狭长，淹在水中，就像一条在水中游动的泥鳅，所以被唤作“金鳅入海”。别看这座小山峰没“金牛石”的高山惹眼，但它却是一块风水宝地，只是非一般人家所能享用。坟地占的好可以荫蔽子孙，光耀门庭，倘若没占好也会祸及后代。传说河下游的周村，听闻“金鳅入海”是块风水宝地，有心惦之，某日村里有老者仙逝，逐抬棺去占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得罪了风水先生，还是这位风水先生本领没学到家，坟墓并没有占到好位置。这里才下葬，抬棺的“八大天王”（当地习俗出殡需要八个人抬棺）还在返村的路上，那里刚埋下去的棺材却已先到家了。原来河水忽然上涨，将刚埋的棺材冲了出来，棺材顺流而下，搁浅在村前的河滩上，比“八大天王”先行一步到家。此后周村一直村运不济，成了当地最贫困的村子，直到如今村里仍没有出过几个像样的读书人。当然这只是传说了，现实生活中贫困的原因，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去解决。
如今的龙潭，因为前些年河道无休止的采砂，早已面目全非了，整条河流也全变了模样，河水不再清澈，鱼虾也难再觅，河道中间因为采砂留下的一个个土包，杂草丛生，人为的将一泻而下的河流分割成无数个小水塘，将河流破坏的毫无美感而言。幸好政府已经意识到生态保护的重要性，一场保护母亲河葛河的行动已然打响，沿河所有的采砂场全部关闭，河堤加固，河道清淤，希望经过几年的整治之后，又能再见到以前杨柳依依，清水悠悠的葛河，美丽神秘的龙潭！
二
徐村以前一直是横峰县西部的一个重镇。是上饶前往德兴、弋阳、乐平、景德镇、安徽黄山的一条重要通道。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才撤乡和青板乡合并。
古时候赣东北地区交通不发达，人们外出主要靠双脚行走，运送货物也靠独轮车。徐村正好在这南来北往的一个节点上。往东走龙门经灵山脚下抵达上饶；往南过葛河翻越叶坞山岭就可到达弋阳葛溪镇；往北翻过排楼就是赣东北重镇葛源；西去则穿过漆工镇进入德兴境内，此去可达婺源、景德镇、黄山。因此其时的徐村商贾云集，商铺林立，富甲一方，有“九代未穿过蓑衣”一说，可见当时的富裕繁华。离徐村三华里的龙潭沿岸，更是无数行者落脚的好地方。因此岸边又建起许多客栈和饭馆，久而久之，形成了繁华的一条街道。在龙潭下游几百米处，有一条溪渠从山间倾泻而下，在此汇入葛河，形成一处宽阔的河面，溪渠上面有一座石拱桥，桥身不长，但因地势陡峭，桥拱很高，远望而去，气贯长虹，很有威势。因桥在龙潭之畔，故南来北往的客商唤之“龙潭桥”，日久逐成地名。
随着岁月的变迁，交通工具日益发达，人们出行变得更加方便，方圆百里，都能做到早出晚归了。因此在龙潭客栈住宿停留的人越来越少，客栈和饭馆日渐凋敝，以至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二三十户原住民还守在这个曾经繁华的老街，慢慢演变成徐村辖下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子。
虽然历史的光环早已褪去，但毕竟也曾辉煌过，南来北往的客商，天南地北的文化在此交融，留下了许多美丽的传说。这些传说就像是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珍珠，虽然蒙上了灰尘，但只要轻轻一拂拭，依然能看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光泽。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一地的珍珠用线串联起来，交给历史来珍藏，留给岁月去欣赏。
莲花塔就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传说。
在众多曾经在龙潭客栈下榻过的客商中，有个乐平人绝对是其中非常幸运的一个。
话说某年有个乐平人随队去上饶参加舞蹈表演，在途径龙潭桥时，天色已晚，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睡到半夜肚子忽然不舒服，就起来上茅厕。等他睡眼惺忪拉好走出茅厕时，猛然看见河里从龙潭漂来一座莲花塔。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乐平人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却见那莲花塔越漂越近了，是真的！莲花塔由几朵盛开的莲花组叠而成，发着粉色的亮光正慢慢向他漂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莲花塔吗？多少人下榻龙潭客栈，不就是为了一睹莲花塔的真容吗？
在徐村当地，莲花塔的传说可谓人人皆知。能见到莲花塔的人那是相当有福分的人：赶考者能中举，生意人会发财，年长者可添寿……但能见到莲花塔的人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加之又是半夜三更从龙潭漂来，一路缓缓而下，佛光闪闪，更是增添几分神秘色彩，引得无数人来龙潭寻秘探奇，最终都无功而返。
所以说这个乐平人是个幸运者。他见莲花塔顺流而下到跟前，没有惊叫吵醒其他客商，因为他知道莲花塔夜半而来，是不能被任何声响惊动的，否则就会瞬间消失。他一路跟随到桥下，莲花塔在两河交汇处停住，像一尊打坐的佛，不为流水所动，也不为漩涡所累，静静的停留在那里，然后发出一道极亮的光，消失了。
第二天，乐平人没有告诉任何人昨晚的奇遇。他对同伴说自己肚子不舒服，不能随队走了，还得在龙潭客栈再住一宿。半夜，乐平人假装肚子痛，起来解手，守在龙潭边。在相同的时间段，他又见到了莲花塔。至此他才深信不疑昨晚所见不是做梦。而且一连两个晚上都见到了莲花塔，让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因此改变命运。他相信莲花塔的传说是有根据的。
天亮以后，乐平人就收拾好行李回家了。他回到家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跟莲花塔不是一般的有缘，应该让它永远保佑自己的子孙后代。他刨开自己去世多年老父亲的坟墓，挖出遗骸火化成灰，用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装好。于下月十五月圆之日，又火急火燎的赶到龙潭客栈，等待夜深莲花塔再现。
是夜，依然是月照如雪，亮如白昼。乐平人躺在床上装睡，不敢合眼。他摸着一直怦怦直跳的心，侧耳听着窗外草虫的鸣叫，溪水哗哗的声响，辗转反侧，算着时间。好不容易熬到月上中天，他悄悄下床，抱着装有父亲骨灰的青花瓷瓶，出得门来，又轻轻将门掩好，踮着脚尖走到龙潭边上。
莲花塔果然如期出现，不负所望。乐平人心中大喜，赶紧向下游跑去，跑到龙潭桥下，站在河里莲花塔将要停留的地方，等着莲花塔向他漂来。果然，莲花塔漂到他跟前的时候停住了，他赶紧打开青花瓷瓶，将父亲的骨灰倒在莲花塔上，只见刚才还是盛开的莲花，忽的闭合起来，将骨灰紧紧包裹，然后闪出一道极光，在河道上空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西边去乐平的方向。乐平人爬上岸，跪在地上，连行叩拜大礼，拿出带来的香纸，就地烧了起来。
这就是徐村当地关于乐平人占了莲花塔的传说，当然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在此综合整理为篇。至于那个乐平人占了莲花塔以后，是否就此家运亨通，子孙兴旺发达，那就不得而知了。
作 者 简 介
徐和生，网名“清风明月”，江西上饶人，穿行在清风竹影中的自由职业者，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欢世间一切简单而美好事物，曾有作品在《无锡日报》，《上饶日报》，《上饶文艺》，《妇女之声报》，《私营经济导报》等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