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之十】刘淮玉丨展展
展展：
该早已到咸阳的家了吧。车上邂逅一遇，又已数日，你的言谈举止记忆犹新。本来你我素昧平生，相距千里万里，只因火车为媒，把你我连在了一起，也算你我今生有缘。
风驰电掣的火车上，你就坐在我的对面。看上去你有二十七、八岁，而据你说今年才二十五，虽蓬头却不怎么垢面，头发显然好久没有理也没有洗了，乍然一看，真有点鸟窝的感觉，当你把头伸过来看邻座手机的时候，一股异味就钻入我的鼻孔，真想呵斥你，但我还是尽量保持了一个长者应有的修养，以笑脸对待你。你的面色有些苍白，像大病初愈；你的眼睛还算有神，眼皮上有个小疣子，随着眨眼而抖动，很有特色；你的鼻梁挺直，能显出东方黄种人的美；你的嘴巴不大不小长得很适称，但牙齿却有些参互交错。你的这些端正的五官配到你的鹅蛋型的脸上，还真是恰到好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假如给你精心的打扮包装一下，你绝对是个出色的奶油小生，绝对不比影视明星文章、佟大为差。
言谈话语中，你是个天才的旅行家。我很纳闷，你说你小学没毕业，记不清上几年了，也就上了个一二年级，反正汉语拼音学得差，聊天打字都有困难，有些字怎么打也打不出来，但你旅行咋就那么在行呢？你去过北京、天津、上海、武汉、广州等这样的大都市，你去过河南郑州，你去过山东青岛，你去过东北哈尔滨，你去过草原钢城内蒙古包头，你去过塞上名城宁夏银川，你去过广西南宁，你去过……你更去过陕西的西安和宝鸡。我想难住你，以我学过的中国地理知识考你，让你说说中国城市的名称，但我一出口，你几乎毫不费事就能答出来。你简直就是一本中国的活地图。我十分惊叹你的阅历，你的周游，你的记忆。谈起这些东西时，你神色格外优雅，你脸上写满自信，你如数家珍，你出语相当自豪。哎呀呀，真了不得，你小小年纪，竟独自一人跑了那么多地方。老夫我自愧不如，一生中去过几个城市还不知怎么去的，临行前查地图，问车次，颇费一番周折，最后才敢启程。那像你，说走你就走，一个招呼也不留，天南海北独自游，衣食住行不用愁。你跑了那么多地方，我想你和徐霞客好有一比。徐霞客当年是徒步跋山涉水，千辛万苦，而你动辄就是火车，甚至还坐过飞机，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徐霞客当年也不过看看山水，长长见闻，而你净去大城市观光流连，客座访问。你这次刚从深圳回来，你下一站想去珠海，然后再去拉萨，你甚至还想去港、奥、台，问你可愿出国，你说打死也不去，怕外国人欺负你。你心目中中国人好，中国好，这一点我很认同，你更深有体会。据你说你这些年去那么多地方，从没受人欺，从没挨人打，这还不是最好的见证。
经历畅谈中，我感觉你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别的不说，出门总得有钱，但你往往没有，最多也就有个启程的车费。你不带什么钱，却能周游很多大城市，不能不佩服你的头脑很够用。问你凭什么能在各个大城市安身，你笑着说出了你的秘籍，即每到一个城市先找民政局，言及自己没工作没钱需要救济，民政局自然会安排好你，甚至还给你三五十元的救济费，你说运气好了，还会得到一百元的救济费，这样就可以在一个城市先小住一段，甚至找个工作做做。不想在这个城市待了，就找“救助站”，言及自己无钱回家，需要救助，“救助站”里有吃有住，问清你家住哪里，看看查查你的身份证，就给你开证明买火车票。这一点你说得不假，因为你此次从深圳回来，就是深圳市“救助站”开的证明，火车票就贴在那个证明上，你拿给我看的时候，我看到那上面赫然写着你的名字“师展展”三字和后面的一长串身份证号码。你说你连身份证都不用带了，以防被人偷走，因为号码就印在你的脑海里。如果找上面两个单位不问事，你还有“杀手锏”，即找派出所，派出所不问事，就打110，等不到打110，派出所就会出面给你安置，或用车把你送到“救助站”。总而言之，不至于没人问事。瞧，你这套求助的方法运用得多么娴熟，怪不得你不花钱或花很少的钱就能跑中国的很多地方呢，有才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当然你也有不少遗憾，那就是每到一个城市，许多旅游景点不让你进，因为那些地方都是要门票的，他们不照顾你，没有钱你只有拜拜。还有就是救助站同一个人只救助一次，并且记录在案，下次再去一概不再救助了。因此你只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同一个地方再也不去第二次。
问起你何以要这样的跑下去，你就自然的发笑了。你说干什么都干不长，曾经在几个城市当过几次保安，但干不到三个月，就感觉没意思了。再继续的回家——出来，出来——回家，周而复始的进行着这样的“拉锯战”。谈话中你透露出你爸爸会种地，你哥哥会搞家电维修，你也曾和哥哥一起学习过，但也是干不到三个月就感到没意思了。言语神态中，你好像非常适应这样的生活甚至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了。你爸妈拿你没办法，先是不让你出来，后来管不了你就不管你，这样你就天马行空自由自在，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独来独往了。你说为此你妈妈曾打过你一次，后来不打你了就骂你。你说这次回来就是准备继续挨骂的，让妈妈狠狠得骂吧。
我们的交谈渐渐引起周围乘客的关注，他们都把目光转向了你。有的插话，有的讪笑，有的调侃，有的趁热闹，而你全然不顾，说笑自如，自豪犹在。我俩谈得最多。谈话中，每当我们目光相遇的时候，你就笑，笑得很有意思，有些滑稽，也有些尴尬，把我惹得又笑又有些痛心。你旁边的特种兵哥哥语重心长的对你说，别再这样跑下去了，在家乡或在外边找个事好好做，让你的爸爸妈妈不再为你担惊受怕，不再为你操心，就是你对爸妈的孝心。干好了找个对象成个家，也算了却了你爸妈的心愿。你说你听得明白，就怕做不到，搞不好回家待上两三个月还是要走。我也对你说了不少类似的话，你有时表示赞同，有时又显得很茫然，“说项依刘我大难”呀，真令我忧心忡忡也。
展展，我想你爸妈是依旧爱着你的，只是你的行为让他们束手无策了，他们才无奈地暂时不管你。这些年全国各地的“打游击”“运动战”，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也走南闯北了，你也阅历丰富了。你又有聪明的大脑，你也有健全的四肢，为何老想着尽情享受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游手好闲，好逸恶劳，而不自立自强，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一份新生活呢？ 孩子，别再到处的奔走民政局，投靠救助站，以至于被别人瞧不起，甚至嘲笑，好好的救助自己吧！
火车上与你邂逅的长者
甲午年三月底
作 者 简 介
刘淮玉，男，汉族，固始县三河尖乡人，1977年4月参加工作，大专文化，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现在淮滨县教研室任初中语文教研员。曾被评为河南省优秀教师和学术技术带头人。从事语文教学、教研多年，在《教育艺术》《语文教学与研究》《新课程教学》等杂志发表语文教研论文多篇，2014年出版语文教学专著《语文教学浅论》。爱好文学，在《读书报》《信阳报》发表过散文、诗歌作品，散文入选2013、2014、2015《信阳年度散文》，小品《替班》获信阳市情景剧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