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群丨开车拉上我的娘,去大舅家走亲戚

过了初二,娘小心翼翼地说,去看看你大舅吧,这么多年没去了。因为工作,我推脱说,大舅不是每年都来看姥姥和你,我这边事挺多的。妻在一旁搭过话,去一趟吧,不然妈一个正月也不安心。

我抬眼看一下娘,她双眼正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好吧,我给大姐弟弟还有妹妹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我瞪了妻一眼,出门挨个打了电话。

弟弟开来了一辆商务车,可以坐九人,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让孩子们去了,理由是路太远,大舅家也不宽裕。

娘伸头往车里望望,又查查座位,对弟弟说,孩子带上不行吗,让你舅见见。见我们没有答应的意思,娘搓搓手也就不再吭声。

商议是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出发,可早晨五点的时候娘就在大声喊人了,又安排弟弟给那边的老表打电话告知大舅我们去的消息。

车子一路平稳的驶着。娘像个小孩似的,脸贴着车窗玻璃说着陈年旧事:那年春上,麦子接不上口,我十二岁,拉着你九岁的姨,背着五岁的大舅,一路要饭走到临泉,一路上我们走了九天。现在倒好,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几个夜里熬了夜,一上车都迷糊起来,开车的弟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聊着。

那年是三月初六,我出来时麦才稀稀拉拉的出苗,回去时豌豆角快黄了。母亲自顾自地说下去。

……

每到一个集镇,娘总要问一声是哪儿。弟弟瞅着路边的路标一一解释说,十里庄、汝南埠、新蔡、迎仙……娘听后就说,我那时候从这走过。

过了新蔡时,在瓦店镇当教师的大老表打过来电话,说让我们在迎仙镇等着,小老表开车来接我们,可以走近道,先在他家先吃早饭。

娘一听急了,先到你大舅家,路,我还认得!

弟弟说,妈,你还记住路吗?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娘叹了口气,也是,你看我也说不清了。不过,咱得到你舅家吃早饭。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小老表的车过来了。娘便下车做到了他的车里。我知道,娘急着打听大舅的消息。

车子一路平稳,大舅家到了。车还没停稳,娘就敲着车窗喊,安民,安民。安民,大舅的名字。车窗隔音,娘就用力拍车窗。弟弟忙把车窗玻璃摇下去。

大舅搀着娘往家里走。娘一脸喜气大声地讲着话,大舅笑着点头认真地听。妻子碰碰我,你看娘的腰板今儿个挺得多直啊!

一进院子,娘就围着大舅的房子转了一圈,刚开的四间宽的平房,宽敞明亮;娘又堂屋、厨房、牛圈、猪圈全都看个遍。看到舅舅家生活还行,母亲这才坐在锅台后一边烧锅一边同舅母拉家常,说着当年姐弟俩分手的过程。大舅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母亲讲,幸福一脸微笑地写在脸上。

……我记得是三月初六离的家,每天拖着根棍在这儿方圆几里要饭。安民和小荣饿得走不动了,躺在村前的一间破屋里,没有被子,地上铺的是一堆麦秸。那晚上,我刚要了两半块馍,几块红薯,急着赶回来让他俩吃。刚进屋还没喘口气,进来几个妇女把我拉到门外,七嘴八舌的同我商量,意思是让我们留下,说给安民找个好人家,还要给我说亲……前思后想,我想回去也的饿死,留下安民吧,他是个男孩子。我和小荣得回去,家里还有人等着吃。

就这样,安民就留下了。这家人还不错,给我装了一袋子红薯干和二斤白面。我和小荣紧赶慢赶回到家时,该收大麦了,豌豆角子黄了。就俩月,如果能熬过去,我也不会把安民一个人扔在这儿,是我亲手把它送给了人家,他哭得那个惨,没法说……

娘说着说着语声哽咽。一屋子的小辈心酸不已。

大姐,伤个啥心,如果安民不在这儿,我咋会和他过一家子,咱咋又能成亲戚里,对不?看到俺现在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应该高兴才对!心直口快的大妗子劝起了娘。

娘一听忙抹把泪,不说了,不说了。我可记得清,那天是三月初六。

我清楚的记得,那顿饭从早晨九点吃到下午一点。当年还健在的几个老人又都和母亲见了面,那家常拉的又长又亲,母亲的三月初六这个日子说了十多遍。

是啊,一生中会有多少刻骨铭心的日子,让你永远不能忘记,唯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记得清。

历经岁月的洗砺,这种日子会永远活在心中,成长为永远的大爱大善,温暖一生!

作 者 简 介

吴群,笔名“舞君”。语文高级教师,河南省首批名师,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者。有作品散见于《作品》《飞天》《广州文艺》《都市小说》《中文自修》《辽河》《天池》《小小说选刊》《博爱》《散文家》《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刊杂志;曾获2009全国散文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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