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父亲和他的花园/朱良启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座小花园,在我的生命中永恒地盛开着。那是我父亲生前精心经营过的小花园。我父亲上世纪30年代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小时候过着少爷的生活,解放前在周围大部分人不识字的情况下,父亲却能够在宿州上到中学毕业,淮北地区解放后,父亲顺利考入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为一名教师。因为受过良好的教育,父亲很注意仪容仪表,始终保持着知识分子应有的干净整洁,即使在那个还贫穷的年代,父亲一早上干活回来,一定要把身上,帽子上的灰尘用毛巾掸净,换上平时不太穿的一双皮鞋,用鞋油擦亮,然后才去学校,来了客人,就是在自己家中,父亲也衣冠整齐的接待客人,父亲说这是对客人的尊重。记忆中我从没见过父亲以邋遢的现象出现。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我们家的日子开始好过起来。父亲对我们家原先的烂泥院墙很不满意,但此前在温饱尚不能满足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手头刚有些宽松,1981年趁农闲,父亲和母亲商量过后,买来好多毛石红砖水泥,请来匠人,重新整修了院墙。完工之后,还剩余一些砖石材料。父亲思索了几天之后,在一天饭后宣布要在院子里建造一所小花园。我们听后都有些吃惊,是啊,我们长到现在,只看到家家户户的百姓为了生存而奔忙,连房前屋后一点点边角地也要种上几棵菜,谁有闲心闲地来种只能看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吃惊归吃惊,但也没有人反对。
当时农村的宅基地面积都很大,我家的院子有三百多平方米。原先的厕所、猪圈,羊圈都在里面,父亲重新规划了院子,把厕所猪圈移到院外重建,只在一个角落保留了羊圈。用剩余的砖石余料在靠南墙的地方垒了一个八十平方米左右的院中园。开春松好土,施肥。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了花草苗木种子,同时发动我们八仙过海,各自找来自己喜欢的花草栽种。清明节后,几场雨一过,我们栽种的花花草草开始发芽的发芽,开花的开花,到了初夏便一片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姹紫嫣红。
开红花和黄花的美人蕉很霸道,长得高,叶片大,一下占了两三平方米,父亲不得不采取措施限制它扩张地盘;千头菊不朝高处去,但它横向发展,蓬蓬松松一大片;步步高长得纤细文静,顶着小小的花盘,像个害羞的少女;半人高的鸡冠花、花如其名,我曾盯着它形如鸡冠的花朵看了许久,想发现它的花怎么和别的花不一样的奥秘。此外花朵硕大,红的有些发黑的大理花(我们又叫它红芋花);瘦高瘦高开满一串粉红花朵的秫秸花;到深秋还在留恋人间依然盛开的一串红、菊花、月季。我的姐姐妹妹和她们的好友最喜欢凤仙花,开满了血红的小花朵,摘下,捣碎,掺上什么原料敷在指甲上,用布包紧,几天后取下,十个指甲便红艳艳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洗不掉。给没有什么化妆品的农村女孩带来美好的梦幻年华。父亲后来还在园内载了一棵小石榴和木槿,五月榴花胜似火,盛夏木槿粉如霞。
满园的花草没有一样名贵的,却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欢乐。这里包括劳动和欣赏的乐趣,姐姐们有时折下几支花插在玻璃瓶中,放在自己的窗台,简陋的屋内一下就增添了许多生机。即使在生活劳累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我也感受到美的存在和魅力,这让我们更加热爱生活。
很多不忙的时候,晚饭后,在院子里铺上几张床,父亲摇着蒲扇,伴着满园的花香,讲述着我们家族的往事和他的人生体会。父亲让我们努力学习,有所追求,但没必要一心追求功名利禄,他说当官发财之心没有尽头,这个世界,既不公平,又公平。清风玉露,朗月飞花,是不需要花钱就能欣赏到的。苏轼那种”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生活态度还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当时对父亲的这些话有些似懂非懂。毕竟,父亲饱经沧桑的生活经历是我们无法相比的。
有时一场暴风雨过后,园子里的花草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父亲告诉我们不要担心它们,它们不是温室里的花草,能经受住风雨的考验。人生于世,肯定也会遇到各种狂风暴雨,躲是躲不掉的,要勇敢面对,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果然,雨后天晴,没有几天,所有的花草便恢复到正常状态。父亲的话给我许多启示。
岁月悠悠,如今已经年近五十的我彻底明白了父亲许多话的意思。但父亲早已去世,那座存在了二十多年的小花园也因为我们村变成经济开发区而消失得没有了任何痕迹。父亲和他的小花园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成为我人生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父亲自己热爱生活,也努力让我们从小看惯生活的美好与快乐,懂得兴致勃勃地探索如何取悦自己。他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种下明亮的种子,即使在人生中遭遇挫折,我们也没有对生活失望。
作 者 简 介
朱良启,男,现年48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行参菩提》新媒体十大金牌作家。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220余篇,近6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