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乡村婚宴/张云 / 开普饭

在我记忆库藏的深处，贮藏着一首古老田园的牧歌，粗犷优美，淳朴和谐，像谜一样诱惑着我，像梦一样萦怀着我。那就是让人看着眼睛发亮、闻着鼻子扩张的乡村婚宴。

坐落在西汉水源头的老家乡村，过去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要知谁家富，一看盖新房，二看娶媳妇。”老家乡村不管是谁家娶媳妇，乡亲们最看重的还是婚宴是不是丰盛。在当地就算是有声望的富有人家，从前婚宴也谈不上有什么山珍海味，和一般人家比婚宴席上最讲究的要有蒸菜，俗称“扣碗子”。蒸菜食材主要用五花肉和各种配料，荤素搭配做成碗菜上笼蒸熟，比较常见的有粉蒸肉、红烧肉、虾酱肉、杂烩、黄焖排骨、甜米饭等。待上席时将蒸菜上笼热过倒扣于碟中，色泽红润，香而不腻，入口即化，老少皆宜。乡村婚宴上的“扣碗子”我也吃过，既入味又不油腻，口味浓郁，酸甜适口，不愧为乡村婚宴席上的美味佳肴。老家地处偏僻乡村，百姓日子过的大都不宽裕，从前多数人家的婚宴谈不上有“扣碗子”，也很少有鸡鸭牛羊肉，荤菜几乎全以大肉配豆腐粉条为主，再没钱的人家，婚宴最不行也得殺头猪，做一盘豆腐，买几捆粉条和蔬菜。年轻时，在老家我吃过几次婚宴。“四盘子”、“六君子”、“八大碗”全都吃过，最丰盛的一次，是大队书记家娶儿媳妇时吃的“十全”，至今想起来，还不由得让人咂嘴向往。

“十全”是乡村婚宴中最久负盛名的宴席，先上桌的是四荤二素的“六君子”和一拼盘，作为喝酒菜，也有四素二荤的“六君子”，乡人称“鳖眨眼”。“六君子”的最后一道是八宝饭，以示喝酒到此结束，接着上桌的是二荤二素的“四盘子”和米饭花卷，外加粉丝汤。大队书记家给儿子娶媳妇时，不光把本大队的人全都请了，还在别的大队和公社请了不少人，偌大的院子里摆着十几张八仙桌，流水席轮拨儿吃，一拨人吃完撤席再上一拨，婚宴开了大半天，吃的全是“十全”。乡村吃宴席的习俗，每张桌上坐八人，老人跟老人坐一起，年轻人坐一起，妇女和孩子坐一起。老人虽也嘴馋，但比较文雅不粗俗，大家坐一起前三皇后五帝说着闲话，开席后等有人提议：“来，走一个！”全桌人一齐举杯抿一口杯中酒，放下杯有人接着会说：“大家动筷子！”各人拿起筷子，瞅准了自己喜爱吃的肉或菜，挟起来送进嘴里，嚼嚼咽下肚再挟再吃，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吃着肉和菜，既吃得逍遥自在，又能美餐一顿解次馋。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好热闹，好容易凑在一起热闹一回，憋足劲，红着脸，可着嗓门吆三喝四地划着拳，豪爽，大气，不管谁输了拳，都会端起杯喝个底朝天，然后接着再划再喝。就在输拳者喝酒时，别的人隔空猛吃几口肉和菜，等一场酒喝结束时，满桌的荤菜素菜也基本吃个精光。妇女们貌似人多处怯场，不划拳也不喝酒，甚至连话都很少说，其实他们一门心思全在吃席上，不管是荤是素每上一道菜，像听到号令所有的筷子一齐伸向菜盘，尽拣自己爱吃的往嘴里挟，每道菜都吃完，末了还要吃一碗米饭喝一碗粉丝汤。孩子们则不像大人有那么多顾忌，只等着肉菜上桌，马上爬到桌面上，抓起调羹不管是荤是素都往自己碗里扒拉，你争我抢狼吞虎咽，一阵劈里啪啦之后，肚子已经差不多要填饱了，等杂烩、蒸肉上桌时，孩子们已经吃不下多少了，他们是不会让肚子吃亏的，吃不下挣着也要吃，席不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吃完宴席打着饱嗝儿回去后，总会天花乱坠地给没去吃席的小伙伴说上一通，把小伙伴们馋得直咂嘴流口水。

在城里生活多少年了，各种规格的婚宴我都吃过，鸡鸭鱼肉自不待言，就是山珍海鲜也没少吃，但我仍怀念和向往家乡的婚宴。论酒菜，家乡的婚宴确实比城里的婚宴逊色多了，但家乡婚宴充满泥土味的豪爽和酽酽的乡情，带给乡亲们的是难得的欢乐和爽快，富有乡音乡情的划拳声的热闹氛围，更是给人意鼓舞，给人以振奋，这些城里婚宴确乎都无与伦比。

多次梦中，我在老家吃乡村婚宴，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