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年轻就要狂,他的书法谢安不懂,300年后的李世民也不懂

王献之,书圣王羲之的第七子,字子敬,又称大令。中国书法史中一个仅次于王羲之的神一般的存在。

王献之《玉版十三行》

魏晋人好清谈,喜欢品评人物高下,在《世说新语·品藻》中有这样一个关于王献之的记载,谢安问王献之:你的书法跟你的父亲比,谁的更好啊?王献之回答:“固当不同。”谢安又问:外人好像不这样看啊。王献之说:“外人哪得知!”

谢安是王羲之的密友,王羲之去世后,王献之还能一直仕途顺达,这背后谢安是做了很多工作的。当然,献之也是知恩图报的,当谢安去世后,献之上书孝武帝,为谢安申诉功勋,争哀荣,争名分,最后促使“孝武帝遂加安殊礼”。

王献之《奉对帖》

所以,谢安的问话,好像是一个大人在逗小孩子的玩笑话。就好像我们今天,大人常常问小孩子:你和你爸爸比谁厉害啊?

不过,这个时候的王献之已经是成年人了,他的回答完全符合一个艺术家的独特个性。本来父子都是书法高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艺术风格这个东西是难分高下的。所以,古代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王献之对自己的书法艺术,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

谢安是一个政治家,习惯用第一名第二名的排序来对待艺术创作。三百年后的李世民也是这样,习惯了政治圈里的生死相斗,习惯用非赢即输的视角来看待人生,但是这种视角,在美学领域却往往是捉襟见肘的。

我常常说,艺术领域就好像一桌子美食,四川人喜欢麻辣的,广东人喜欢清淡的,东北人喜欢吃乱炖,上海人喜欢浓油赤酱,西北人喜欢吃面,南方人喜欢吃米。各个地方都有适合当地人的美食,不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出谁的酒最好,谁的不好。美学是有宽容性的。

王羲之的书法古典、静穆、收敛,以行楷为主,从容潇洒。

《鄱阳帖》

王献之的书法则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狂放。王献之的书法相较于王羲之,笔势变化更多,线条流走的速度更快,从行草走向狂草,书写上更加自由、奔放,创立了书法史上的“一笔书”,打破了汉字的独立结构,更重视字与字之间气的流动贯通。

因此,这种创新当时的谢安不了解,三百年后的唐太宗李世民也不了解。

唐太宗极力赞扬王羲之,贬低王献之,虽然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但在外人看来,有点莫名其妙。李世民全力搜求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甚至于采用卑鄙的手段“萧翼赚兰亭”来霸占了《兰亭序》。

爱美,演变成贪婪,可悲。

王献之-东山松贴

当唐太宗李世民把握了掌控天下的权力,却也是偏见的慢慢开始。

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唐太宗李世民无法同时看到王羲之、王献之的“不同”。而“不同”才正是美学的可贵之处,中国的书法史就是一部不断创新的历史。

王献之特别喜欢主动给别人写字,一手好的书法是他的骄傲,历史记载他为人作书,从不吝啬,别人争相收藏他的书法是他快乐。但是,他可以主动写,你不能要求他写。

那个时候皇城新修的太极殿刚刚完工,就有人提议,让王献之为大殿题榜。但王献之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写书法是王献之的骄傲:我愿意写的时候,写多少都可以,但你不能要求我来写。有记载:“人有求书,罕能得者,虽权贵所逼,了不介怀。”

思恋帖

根据文献记载,王献之去世之后,从东晋到南朝梁时期,他的书法作品存量和王羲之的应该差不多,难分伯仲。

但是南朝梁武帝当时提出了“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之后,犹如一道圣旨,崇尚王献之书法的人数量骤减。到了唐太宗的时候,据记载王献之的书帖数量要远远少于王羲之的,唐内府的王献之书法墨迹“仅有存焉”。

而李世民对王献之的贬抑,影响了初唐时期对王献之书法的态度,到了唐朝后期,王献之的书帖数量进一步减少,《法书要录》所收录的大令书语,长长短短才十八条。北宋时期的《淳化阁帖》收藏的王献之书法作品,去伪存真之后,不过四十余帖。

王献之 《鹅群帖》

虽然不被李世民重视,但是李世民死后,特别是盛唐、中唐时期,书法美学走向更个人表现,更浪漫,更自由挥洒,更肆意狂放的书风,王献之的张扬,终于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狂草就是王献之书法艺术的升华。

同时代的谢安不了解王献之,一百多年后的梁武帝不了解王献之,三百多年后的李世民也不了解王献之。而王献之真正的知音,却是七百多年以后的北宋,那个同样张扬、狂放的米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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