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一生书法风格18变,学颜体你可要自己选择啊!
颜真卿的人气在书法史上一直是拔尖,行书有《祭侄稿》传世,强势摘夺“天下第二行书”的称号;而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只有若干临摹本存世,所以这《祭侄稿》大可算是真迹中的第一位了。
颜真卿的行书能够从王羲之的规模下跳脱出来,另辟一路,的确有非凡的天才。而他的楷书更是众多初学书法者的首选,可这里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市面上关于颜楷的出版物最多的当属《多宝塔》和《颜勤礼碑》了,所以许多朋友就会觉得这两个碑上的字才是最纯正的颜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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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许多书法老师在推介临习范本的时候,也会将此二本作为“最佳”学习资料,但是颜真卿的楷书非常之多,怎么能够单单用这两碑就给笼统概括了呢,这是极大的误导啊!所以下面就由我替大家梳理梳理颜真卿楷书的各个面貌,希望能够使大家脱离“约定俗成”的套路,也暂时撇开别人的影响,从自己的审美角度出发选择心中的“真爱”吧。
萌新真卿
《王琳墓志》
《王琳墓志》,2003年洛阳龙门镇张沟村出土。颜真卿书于开元二十九年(741年),是目前发现颜真卿最早的作品,那时的颜鲁公才34岁。可以看出刚过而立之年的的颜真卿还稍显稚嫩,许多字的结构也不够稳定,字形也更接近前朝隋碑,并没有典型的盛唐气象。
比如“徐嶠”二字,“徐”字过于耸立,右边“余”部的“人”字头形如一把没有撑开的纸伞,显得局促;“嶠”字左边“山”部与右边“喬”部等高,而“山”部下面空虚毫无支撑,“喬”部下方“冋”的左竖也比较单薄,导致整个字形悬空。不过这位撰文的徐峤当时五十多岁,朝中重臣,能够放下心让年轻的颜真卿与之配合,也算是慧眼识珠了。
初具规模
《郭虚已墓志》
《郭虚已墓志》,1997年河南省偃师出土。此时颜真卿43岁,已入不惑之年。书法工稳了许多,字形上比9年前有了很大改观,也差不多快接近了我们一般印象中《多宝塔》那样的风格。观察单字,多少都有点朝右上倾斜,横画收起笔带有装饰性的下顿,比如“真”字的长横,明显是在尾端故意按压出一节。
类似的情况还会在“丑”、“夏”、“六”三个连续书写的字当中发生,强调了收笔时的动作。这时的捺画也已渐刚挺,“天”、“太”的捺笔就像宽刃大刀一样干脆痛快。线条更是张力十足,比如“郎”,“行”,“并”字当中的平行竖画,虽然对立,却都有外撇的趋势,这是典型的颜楷结构,可见此时鲁公已经在思考形成自家路数了。
十年一迹
《多宝塔碑》
《多宝塔碑》,天宝十一年(公元 752年)刻于陕西兴平县千福寺,宋代移西安碑林。此时颜真卿44岁。离早期的《王琳墓志》刚好过了十年,可谓十年一迹。整篇结构严密,点画圆整,秀丽刚劲,与唐人写经有明显的相似之处,是唐代“尚法”书风的代表。
大家要注意到这么一个事实,《多宝塔碑》的单字大概在2.5cm*2.5cm左右,而且是唐朝写经的路子,写经有多大呢?大家看过敦煌的写经卷轴也许会有印象,也就1公分见方左右,所以说《多宝塔碑》是更偏向于小楷的。我们初学颜楷选它做范本,一般都是用来写比较大的字吧,至少都是5公分甚至10公分见方的中楷或者大楷了,这无形当中的放大也就造成了许多误解了。
首先用笔就决然不同,因为毛笔的大小就已经有悬殊了;其次是结构也有巨大差别,试想一下小字如何能写出大气磅礴的感觉呢?而颜真卿最征服人的就是他的字具有那往外开拓的架势,小字是万不可能承载得住的。所以大家在临习《多宝塔碑》的时候千万得小心这些地方。
初显气象
《东方朔画赞碑》
《东方朔画赞碑》,存陵县文化馆内,乃颜真卿45岁时书。就离《多宝塔碑》不到一年的功夫,颜真卿就展现出了不同的面目。《东方朔画赞碑》字体端庄雄健,气势开张,《多宝塔碑》相形之下就只能算清秀。
毕竟大字楷书,笔画更为充实,线条里多了篆书的意味。单字来看,则依然如前多采用向右上方倾斜的姿态。比如“大夫”二字,撇画都比捺画长,这其实和我们一般的书写习惯是背离的。此时的颜真卿还没有完全掌握这种技巧,所以两个字都采用了一样的形式,造成单调,而且还会造成一种向后倾倒的不稳定感。
相比之前的几个碑,《东方朔画赞碑》强化了线条的厚重感,“方”、“先”、“生”三字的长横都极力朝向右上方,收笔又迅猛下挫,而且长线两端在下中部居上,像一根挑着重物的扁担一样,内部集聚着力量,非常耐看。
追求平正
《谒金天王神祠题记》
《谒金天王神祠题记》,清代中期陕西省华阴县华岳庙出土。唐乾元元年年(758年)时值颜真卿50岁所书。知命之年,颜真卿不求险绝,同为大字,较之前的《东方朔画赞碑》平正许多,以“天”字举例,首先倾斜程度不再剧烈;其次撇画捺画的长度也几乎一致。
再看“祠”字,示字旁的长竖相当扎实,‘“司”部的竖钩也是经过驻留之后再缓缓平出。再如“戊”字的弋钩根本不潇洒,只有稳沉,重心降低,在下部快到底时才往右进行稍大幅度的圆转。如果说《东方朔画赞碑》的整体感觉还偏纵势的话,《谒金天王神祠题记》中的单字都更方整,长方形逐渐走向正方形。
持守平正
《鲜于氏离堆记》
《鲜于氏离堆记》,原碑旧址在四川,清嘉庆间发现,仅存残石五块,共47个整字和7个残字。此碑字大三寸,为颜真卿54岁所作。对平正的追求是这一时期颜真卿的主要目标,这时的字又比之前更厚重平实一些。依旧拿“大”、“太”二字举例,两字的捺画都比撇画要长,已经很符合我们现在书写时的习惯了。再看“州”字,并立的三竖都垂直下扎,没有丝毫偏摆。“陽”字右边“昜”部的长横也已经完全水平,不再朝向右上,整个字非常端稳。
摒除习气
《郭家庙碑》
《郭家庙碑》,此碑为唐代名臣郭子仪为其父郭敬之所立的家庙碑,旧在陕西西安府布政司署内,1950年移入西安碑林。自署广德二年(764年)立,此时颜真卿56岁。虽是中楷,却能遒古雄劲,含蕴浑厚,疏朗流畅。真如“银钩铁画,龙跳虎卧”一般。中楷的书写不同于大楷,而且功用不一,颜真卿还是字有所倾斜,这也是当时碑体书法的一个普遍现象。
不过与《多宝塔》已经很不一样了,《郭家庙》的字结体更长,而且倾角幅度不大,所以看上去还是比较正的,“書”字便是一例。而且颜真卿有时会故意抵消倾斜感,比如“撰”字的提手旁,竖钩竟然不是垂直向下而是略微朝左倾斜的。与之前最不同的是此时的字,横画当中很少在收笔处出现特别惹眼的下顿,只是圆圆往下回收,平和自然多了。颜真卿应当是意识到那种修饰性的笔画过于累赘与刻意,需要简省。
外拓开阔
《麻姑仙坛记》
《麻姑仙坛记》,颜真卿62岁所书。该碑立于唐大历六年(公元771年),后遭雷电毁佚。碑文苍劲古朴,骨力挺拔,线条粗细变化趋于平缓,笔画少波折,用笔时出“蚕头燕尾”,多有篆籀笔意。其结体因线条厚重,为了在字的中宫留出余白,避免壅塞,不得不竭力向四周扩张,外拓的写法被推向极致。
比如“颜”字“页”部下的两点所占空间非常有限,造成局促的情境,字形非但没有垮塌,更因为重心下沉显得稳当。再如“真”字下方两点,窄窄的,上面又是一笔冲破纵势的长横,营造出长短、轻重、纵横、正斜等等冲突,这样的变形使得每一个字都值得琢磨,百看不厌。
许多精彩佳构体现在很不经意的地方,“書”字上下交错,下方“日”部并不居于长竖正中,而是稍有右移,错落之间就显得变化万千了。“麻”字两个竖画都拉得很长,长撇都没能罩住,整个字就依靠两个钩立住阵脚,而两个钩一个平出一个上翘,绝不雷同。《麻姑仙坛记》看似方方正正,却是相当精妙的,值得多加揣摩。
磅礴威仪
《大唐中兴颂》
《大唐中兴颂》,大历六年六月刻于湖南祁阳浯溪崖壁之上,颜真卿时年63岁。此品属于摩崖石刻,不同碑志,更受风吹日晒,多有残缺。据传宋代诗人、书法家黄庭坚曾几次到浯溪学颜字,具体细节虽不得而知,但崖后部位刻有黄庭坚的题字,并曾有诗句云:“大字无过《瘗鹤铭》,晚有名崖《颂中兴》”,由衷赞叹,真实不虚。
《中兴颂》比《麻姑》的字更大,加之摹刻于山体石壁,所以显得更具威仪。且笔画略有破损,一片苍茫浑厚,线条节节发力,颇有金文的味道。比如“大”字,长横并不一笔拉过,只是缓慢行笔步步推进,将滞留之感表现得淋漓极致;一撇虽细,也未敢轻忽怠惰,全用中锋,毫无虚尖。
去肥显精
《臧怀恪碑》
《臧怀恪碑》, 约书于大历七年(772年),碑原在陕西三原县,今藏西安碑林,颜真卿62岁时作品。整体面貌丰伟刚健,线条虽细,却挺拔峻利。再看长横的确没有太多修饰,整个字清清爽爽,但是却不轻浮,每个笔画架结牢靠,体式更像是篆书(不是说线条具有篆籀)。与其它颜书碑刻相较,可见此碑用笔之精,明代著名学者王世贞用“伟劲”一词概括,可谓精准。
正气勃郁
《元次山碑》
《元次山碑》,碑原在河南鲁山县城北青岭元结墓前,现位于鲁山县鲁山一高校园内,外有明代修建之碑亭为其遮挡风雨。系颜真卿于大历七年(公元772年)63岁时为好友元结亲手撰写并书丹的悼文。字迹浑厚雄健,遒劲秀拔,充溢着宁折不弯的浩然正气。
虽然只是碑刻,内中情绪却十分强烈,书写速度不慢,似乎并不顾忌排布,只求一书胸臆,所以单字法度未必已臻化境,然而十分自然天趣。“州”字三竖粗细有别,倾向有异;“史”字捺画势大力沉,直欲戳破平面;两个“國”字形态一方一圆,一斜一正。线条混直,入木三分;点画沉着,乱石崩云。
丰姿轻灵
《天下放生池碑》
《天下放生池碑》,颜真卿759年冬撰并书,次年三月重作擘窠大字,773年七月再书,于湖州追建。原刻宋时已佚。和《臧怀恪碑》比较接近,笔画都不浑厚,属于硬瘦一派。但是《放生碑》线条跌宕,有节节推进的过程。
典型的“批”字,竖钩绝非一笔落下,而是经过起转承合的丰富运笔,所以呈现出来的笔画不会决然平顺,而有抑扬顿挫之感;“批”字“比”部左边“匕”之一竖明显可见两笔,先是往右下落笔继而向左偏折,有点搭接笔法的意思。
收放自如
《八关斋会报德记》
《八关斋会报德记》,此碑字大如拳,唐大历七年(772年)刻在八面石幢上 。唐武宗时灭佛,毁其五面。唐大中三年由郡守催倬根据拓本将其补全,明嘉靖时加盖碑亭,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曾试图盗取此碑,在当地军民的努力下将其保住,文革时亭碑俱毁。
《八关斋》体方笔圆,行笔颇有隶意,笔法似散实凝,消散苍茫中多精到森严。比如“八”字捺画也是一波三折,取了三种走势;“斋”字上大下小,上疏下紧,上方舒展下部团收,借鉴了隶书的结体。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称:“《八关斋》骨肉匀停,绝不矜才使气。”宽绰圆润,雄浑超俗,被康有为称为“诚为绝作”。
虚散缈逸
《宋广平碑》
《宋广平碑》,大历七年(772年)立于河北沙河县。宋以后失,明中叶出土时碑断。刘熙载:“鲁公书《宋广平碑》,纡余蕴藉,令人味之无极。至前人谓其从《瘗鹤铭》出,亦为知言。”
从结构上看还是大致能辨得出是颜真卿的作品,但是与其他碑刻差别也是巨大。《宋广平碑》不会给人端正的感觉,“鲁”、“戲”、“匡”、“救”等字用笔虚虚实实,若有似无,却依旧笔意连绵,年轻时的习气全无,只有一股浩渺仙气。若说《多宝塔》是近于佛家,《宋广平碑》则是更近于道家之作品。
见刻如书
《干禄字书》
《干禄字书》,自署立于大历九年(774年)正月,颜真卿书此碑时已66岁。原刻石因模拓漫漶,故在开成四年(839年)重新摹刻,尔后亦渐磨灭。
此碑的字比较小,而且还有更小的注文,欧阳修《集古录》云:“鲁公书刻石者多而绝少小字,惟此注最小,而笔力精劲可法,尤宜爱惜”。如果用《自书告身》作对比,就能知道此碑文字有很强的书卷气息,所以各字取向自由,行笔干脆,舍弃了装饰性意味的点画,全以实用为目的进行书写。
古雅清圆
《李玄靖碑》
《李玄靖碑》,碑于大历十二年(777年)立在江苏句容县茅山玉晨观,南宋绍兴七年(1137年)断裂,明代嘉靖三年(1524年)遭火石碎。《李玄靖碑》雄浑壮美,高古苍劲,规整稳定;笔力深沉含蓄,结字开张舒展。梁谳云《李玄靖碑》:“乍看去极散极拙,多不匀称,而其实古意可掬,非《画像赞》、《中兴颂》所可及。”
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笔方体圆,比之《麻姑仙坛记》,内中变化有过之而无不及。“唐”字一横具有明显的弧度,不是平直而出的;中间一短竖亦向左下折去,却不与长撇平行,‘“唐”字内部短横极多,颜真卿写来驾轻就熟,轻重、长短、偏向均有不同。注意“山”字托底长横,左端好似一提,右端平正接过,一笔写作两笔非常精妙。
再看“茅”字和“先”字,前者重心低后者重心高,且一字正一字歪,一字紧一字放。《李玄靖碑》远远不止在单字上为我们提供思考,其中的章法排布,逐字之间的衔接都是相当精巧的。此碑妙就妙在虽然每子写在界格之内,却仍然具有极强的行气,字与字的牵连避让全在笔意上得到发挥,真可谓是人书俱老的佳作!
不复媚姿
《颜勤礼碑》
《颜勤礼碑》,自署立于大历十四年(779年)。颜真卿71岁,已入化境,信手拈来,便显端庄豁达、之态;结字雍容大方、舒展开朗、动静结合、巧拙相生。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横更细了,竖更厚了,“曾”、“孫”、“真”、“書”、“沂”、“高”等字尤其如此。
颜真卿的后期书法,并不追求“冲淡恬逸”的贵族情调,而是出以更为平易近人、更为通俗易懂、更为工整规矩的世俗风度;创造出一种“不复以姿媚为念”的新书法审美观。
内敛无华
《颜家庙碑》
《颜家庙碑》,是颜真卿为其父亲颜惟贞镌立,撰文并书,镌立于唐建中元年(780年),颜真卿72岁,原碑现藏西安碑林。隋代与初唐的楷书,多以运指为长、结字左紧右舒,呈欹侧之势。颜书则加强了腕力的作用,巧妙运用藏锋和中锋,形成力透纸背的效果。
此碑横画端平,左右竖笔略呈向内的弧形,这不仅造成庄重感,而且使整个结构圆紧浑厚,富有强大的内在力量。这一切都是突破旧格局的创新。《墨池编》说此碑书体“庄重笃实”;清代学人孙承泽评此:“鲁公忠孝植于天性,殚竭精力以书此碑,而奇峭端严,一生耿耿大节,已若显质之先人矣”。颜真卿人书相融,为后人留下了最伟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