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诗苑】唐明‖在宗教、历史和传奇与行吟诗人嘴中传唱的圣城(组诗)
麦 加
穆斯林骑士手中的马刀，敲开了圣寺之门
麦加——这东方第一圣城
伊斯兰教的发端，宗主国的灵地
受教之人，每天朝拜的方向
——非穆斯林，不得进入
在西边，570年，先知穆罕默德璀璨出世
石造圣堂之所，传说亚伯拉罕亲手缔造
每一个信徒，一生向往
赛拉特山区，一条狭窄的幽谷
它坐落于沙特阿拉伯西部
伊斯兰学者认为，此乃地球中心
四面群山环抱，层峦叠嶂起伏
啊，诸城之母，朝觐之域
据《古兰经》言，禁凶杀、抢劫、械斗
禁寺永远属于麦加，规模之丽，恢弘之巨
二十五道大门和七座高耸入云的尖塔
离地九十二米，二十米高的围墙
——将门和尖塔，逐一串联
六座金碧辉煌之塔，分别耸立
三座大门两侧，七塔连缀，与圆顶毗邻
围墙、塔楼、石阶，一件件不实之物
整个地面由雪白大理石铺就，骄阳之下
闪光夺目，气势波澜壮阔——
千万盏水银灯，照耀着它，一切显得
分外庄严肃穆，广场之南，巍峨壮丽的殿宇
克尔白，方形巨屋，天房之栋
先知易卜拉欣和他的儿子伊斯梅尔把它营造
天房高过十四米，内衔三柱，昂然挺立
两扇金门洞开，赤金浇铸，黑色丝幔蒙罩
金银线所绣《古兰经》，微红的褐色陨石
你的圣名，昭示天地。黑石之谓
玄之又玄，目为天物，穆罕默德亲吻
朝觐者争与拜谒，举双手示敬
天石之裂缝，银框镶嵌，易卜拉欣留下的脚印
诸神为之除名。阿拉法特之山，磅礴如天梯倒悬
穆兹达利法等地，站山诵经之人
你必以射石之仪，而崇献之
四个瑰丽的山口，如四座堡垒环环相连
安全之城，因之称羡。天房克尔白的金钥匙
麦加圣寺，克尔白黑石，白金之门
米特大寺，必履行五功
念、礼、斋、课、朝
每日五次独拜，周期五礼仰赞
麦 地 那
坐在凉椅上读一卷书，
夏日如金盏菊，上升的气流
在撂荒的麦场阻断，从盛开的一卷书里
我读到了，麦地那的春天
结满了圣洁的葡萄粒
辉煌的屋宇，插入云宵
骆峰上飘满了战士挥舞的旗帜
距麦加以北，四百公里
东西北三面环山，北部赛拉特山
一片开阔地，椰枣的故乡
盛产大麦和小麦，先知之城，为何金光闪闪
被亮光照耀之地，和平企及于胜利之所
凡是奔赴麦加朝觐的人，都应去过麦地那
如同水草丰盛，三面环绕肥沃之土
先知穆罕默德，接受真主神示，由麦加迁至
谒陵的大军，前仆后继
向先知与诸贤致敬，那些山丘和沟壑
告诉人们，当年先知（穆罕默德）
为保卫麦地那，进行的白德尔与伍侯德之战
麦加的贵族，对穆斯林，怀有深仇大恨
他们的马刀，在天空辉映，然而屡遭败绩
惩罚者变成了耻辱者，集结的大军
多次而逃，真主意欲的磨炼，同时暴露了伪信者
真主的奴仆，更加信仰，坚定、勇敢和善战
依据穆罕默德的神力，他引导人民
返回麦加，光复圣地，清除克尔白内外
不信道者，人们崇拜的各种偶像
先知已为朝觐，树立了榜样——
确定了永久不变的礼仪，在公元630年。
耶 路 撒 冷
1、英勇无畏的大卫王
相传以色列大卫王，公元前十世纪
来到这里。啊，英勇无畏的战士
挥舞手中的长矛和石块，在米盖朗基罗
雕像中绚丽呈现，大理石柱上细致的肉体
赤裸的精神，表现出慷慨无私的气度和威仪
他的美，在于神圣的捍卫
在于充满力度的体魄和自由的道义
他在此筑城建都，为后世景仰
勇猛与果敢，加上智慧和沉稳
指挥着摩西骁勇善战的子孙，将敌人击败
使焚毁的战车，成为他脚下的灰烬
这样，他美名得以不朽永垂
聪明的以色列人，征服了异族
向南扩张，约柜迁都于此
耶路撒冷之名，由此确立
他还想进一步建造圣殿
却被耶和华的先知拿单所阻止
2、耶路撒冷从此获得圣城之名
在犹地亚山顶，有古代祭祀的神庙
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三权鼎立
分别依据自己的教义和传说，奉此城为圣地
啊，伊斯兰教、犹太教摩哩山的岩顶
伊斯兰教岩顶上的圣殿、阿克萨清真寺
犹太教的哭墙，西北有基督教的圣墓教堂
西南锡安山为犹太教的圣地
向东，橄榄山基督教与犹太教心仪之所
归之于恢弘的建筑，皆属神灵所喻
亚伯拉罕的子孙啊，三大天启之宗
归之于信仰的元素，皆因神示教化
耶稣受难，埋葬、复活、再生之地
据《圣经》载，因为根，这里是
升天之路啊，犹太教昔日圣殿遗址西墙
是哭墙，是犹太人的伤心之地
被誉为伊斯兰教三大圣城之一，除去麦加、
麦地那，耶路撒冷一直是，穆罕默德夜行登霄
在圣殿山，建造清真寺的避难所——
毁誉半参的景致啊，圣城耶路撒冷
高于一切，被一圈城墙围绕的老城
引起巨大争议的宗教典范，包括
犹太教的西墙和圣殿山、穆斯林的圆顶、
阿克萨清真寺，基督徒圣墓教堂和苦路
3、犹太人与所罗门王
在以色列犹大支派征服了耶路撒冷之后
便雅悯便占据了该城，并与住在城内耶布斯人
和平共处。而大卫王不愿意这样，不久他
征服了该地，在其统治结束之后
他的儿子，所罗门继承了王位
啊，《圣经·列王纪》五至六章的故事
原是这样，所罗门王即位四年
以十年时间，在该城建造了第一座宫宇
圣殿之尊，归于所罗门王
圣殿之所，最终确知了约柜所在之地
后来在犹太人历史中，具有重要作用
这座圣殿，采用推罗的岩石建造
香柏之精啊，成为当地重要的礼拜物
取代了其他祭坛。到第一圣殿期末
这圣殿成为全国唯一宗教场和朝圣地
所罗门去世了，北方十个支系
分裂出去，成立了以色列国——
在大卫和所罗门后裔统治之下
耶路撒冷仍然是南方犹大国京邑
4、神圣的哭墙
一切来自——第二圣殿的毁灭
在经历了无数次刀兵相践之后
犹太人的圣迹，第二圣殿——
仅剩下一段了尚未坍塌的“西墙”
噢，人们在焚毁歧路之上，啼哭……
征途之上，“巴比伦之囚”——
重新回到了他们赖以生存之地
他们面对这段尚没有倒塌的圣墙啼哭
啜泣、叹息，“叹息之壁”由此得名
然而人们仍习惯把它称之为“哭墙”
来自人类一切灾难啊，你们的圣喻
昭示着圣殿护墙的坚贞与顽强
巨大的石块，残余着唯一的信念
徒众行到该墙，例须哀哭与至痛
默默守望，并且忍受良心的谴责和石头的抚慰
欧洲人固执地相信，耶路撒冷是欧洲的尽头
这段哭墙，是欧亚大陆的分界线——
流落于世界各个角落之人，把这堵墙
看作是第一圣地。古神庙的精神和布道者
以示哀悼，并期待恢复，此墙即是
回归于圣城耶路撒冷——子民的接泪盆
祈祷日临近了，人们涌向广场
男人戴上传统的帽子，女人手扪胸乳
徘徊不去的祈祷者啊，请你们肃穆
以手抚墙，默诵经卷，写满祈祷句的纸条
塞入墙壁石缝中，历经千年的风雨
朝圣者的抚触，让哭墙的石头亦熠熠生辉
如同刮宫之人，竭力嘶喊。舌耕之人
荧荧泛光，如泣如诉的祷告，浸入石头
沉入荒径，渗透着灰暗的肃静——
将一片片心语写成文字，塞入层层叠加的石缝
这面石墙，正是为前来低声祷告之人
用灵魂砌筑的房子。哭诉流亡之苦，所以被目之悲戚不去
屏风相隔，男女分流，各种泣哭声绵延不绝
犹如十里长路，没有尽头，斑驳的哭墙
如飘雨的石壁，如此拍打诉苦人心界之门
比一道坚固的石墙更悠久，朝觐与献祭的圣徒
络绎不绝，四十万犹太人，付之一炬
5、再造灵魂的哭墙
入侵的巴比伦人，摧毁他们第一圣殿
而第二圣殿的哭墙，却壁立于他们心中
如大卫王之子所罗门王为耶和华所建第一圣殿
巴比伦之囚永远求助，那圣火熊熊在他们眼中燃烧
铸就了十万犹太人惨遭杀戮的决心，面壁而泣
哭墙组成了内心坚实的屏障，把哭声和泪水
缔造为另一座辉煌不朽的圣店，平地之上加以砌筑
肉体之上，砌筑吧，陆续重返家园的犹太人
在建造第一圣殿旧址上建造第二圣殿灵魂的哭墙
把它视为一个民族的象征，每逢安息日，必将走来
了此心愿，将悼念之辞，默默写于纸上，塞入墙壁的缝隙中
啊，六千万被法西斯杀害的犹太人，端坐在一条条长凳上
念诵经文，或面壁肃立，或长跪于地，悲戚长泣
以至有一天哭墙突然哭了！这巨大的石墙
中间一块块石头，绚丽呈现，一道道水渍
如泪滴飞溅，风吹日晒，弥多持久
如一只只眼睛在流泪，犹太教说，哭墙流泪
乃犹太救世主弥赛亚，降临的先兆——
镶嵌着无数石头哭泣的眼睛，神感恩它们
滚滚堆积着眼睛的石头，如石块的眼泪
哭泣之墙，通体透亮，哭泣筑成的圣殿
一滴滴咆哮的眼泪，如太阳之下辉煌的金字塔
哭墙之泪，浮现着一张张悲凄的面孔，所罗门圣殿
在罗马人焚烧时，面对坍塌之宇与残垣断壁
犹太人聚集在西墙下，失声恸哭……
上帝啊，请原谅他们，酸楚之泪啊，请见证苦难和悲哀
六位天使，坐在一面残墙上哀哭！六位哭泣的使者
天使之泪，渗入石缝，请见证这奇迹与神喻的传说
哭墙，犹太人两度修建，两度被毁，哭墙是宏伟的
庄严，厚重，阅尽沧桑的哭墙，凄凉，古老，不折不挠
哭墙之上，是同样著名的伊斯兰教建筑。两种敌对
和谐自然，成为太阳下一道绚丽的风景，令人窒息
从静默的哭墙到阡陌的血路，说明了什么？
圣城的争夺，犹太人和上帝哭诉为人类提示着什么？
驶 向 拜 占 庭
去君士坦丁布儿之路，显得多么漫长
新罗马的法典，从此奠定
给予众神以关照。刺杉和珍珠林
壁立的营垒和毡帐。坦途驶向罗马
东西帝国由此断开，分裂加剧了拜占庭的疼痛
旦愿罗马皇帝能懂得，忧郁的绝望
思想者和避世家，你们或许会为一个默写的人世
而沮丧。在西罗马帝国陷落之后，它依然高耸
回味着昔日的繁荣，将大地的落日辉映
嫉妒与奢华滚滚拥挤而来，跳肚皮舞的艳姬
给予双乳的哺育，使之愈加浮华糜烂
翡翠和宝石砌筑的宫殿，如同旭日东升
皇帝的寝宫里，有道义的丝绸和赤裸肉体的
香嫩的波斯女人，琥珀一样的月光啊
照耀着闪烁不定的壁毯与不断攻击的突厥人
在1453年，被土耳其围困，穆罕默德二世
攻入城中。军队如惊恐的马刀抽出了新穗
皇帝的头颅灼灼滚动，从大地黑暗的铡刀下
重新阖上疲惫的眼皮，于是君士坦丁布儿
被奥斯曼帝国侵占。成为其都邑
更名为伊斯坦布尔。喔，上帝的子孙
你何须如此荒谬，又如此嫉妒
圣城的火焰，继续燃烧，无数珍玩器物
何须如此绚丽——
蓓蕾的城市，无尚辉煌和智慧的营造
当西罗马帝国灭亡了，拜占庭依然强大如初
并于此后一千多年，仍然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
赞美吧，奇迹！伟大的王朝，从创立到覆灭
对于深受异族侵略，它如一座海上的灯塔
闪耀着不灭的光芒。这圣雄之城，将欧洲与亚洲
一分为二，南边马尔马拉海，北边金角湾
东扼赫勒斯滂海峡，西居色雷斯平原
整个城区，宛如一座天造地设的要塞
易守难攻，却最终难以逃避覆灭的命运
啊，不朽之都，人间的圣城
东罗马帝国骑兵之阵，瑰玮之国
破灭了——斯拉夫人对其称为沙皇格勒
皇帝之城。后来他们与拜占庭流亡之女结姻
这也是俄国沙皇，自视颇高
并以罗马帝国继承人冠之的原因
大 马 士 革
辉映着柔软的，粗壮的，锉刀般坚硬的
宝石般的肉体。
大马士革，由此创立了神学的典范
更由于浑圆的，痉挛的，语言战栗的火焰
而放弃了抵抗，放纵着强盗的入侵
将美丽化为泡影的大马士革，于是遭受了风雨
请一个顺义的巫师，遵从匪盗的逻辑
乞怜归降。
蒙古人横扫了他们的国度，将他们的子女
关进了囚笼，强暴他们的妻妾
使美丽的公主和娇艳的处女受孕
美人的肉体，玻璃般易碎
被撕裂，被洞穿，被蹂躏，被劈成两瓣
成吨成吨的珠宝和黄金，被装入贪婪者的口袋
用国王的眼睛，点燃了十三盏石蜡灯
辉映出贫瘠的个性，你用荏弱打造一件兵器
使浑身结满了葡萄珠的女人，侍奉着新主
屈膝忍辱，双腿张开的女人，被玻璃的黄沙浇铸
一柄来自东亚的石锥，插如了你们的耻孔
呻吟和喘息，在肉体的颤音下流泪
哭泣的子宫，盛满野蛮人的精子
犹如瓷瓶，被粗砺的石柱撑烂，滚滚流淌着
便溺的粪尿和经血之泪——
永远的玷污，卑鄙的使命，黑暗与白昼里
大地被呜咽掩盖，屋檐下一队队走入的蒙古骑士
将雪亮的马刀，插在床头，扑向你的女人
让她们抽动和哭泣。大马士革，这就是你
辉煌的屋宇，荡然无存，婴儿被挑向枪尖
子弹在中东呜吼，九十九次陷落
从古至今，男人被杀戮，女人被强奸
失魂落魄的经卷，飞向四面八方
漆黑的城头，挂满了血淋淋的头颅
一个地中海东岸的地方，红与黑对照
波澜壮阔的死魂灵，在地狱伸出脖颈，疯狂呐喊
骨头举着骨头，鼻尖上沾满血腥
一个个被砍去四肢的肉体，在马路上闪烁
魂归何处？用《古兰经》说：“人啊人——
何必自戕和逃避……，不如生死两断
啜饮血水，令雪白的脖子嗜血的歌唱……”
英勇的大马士革人，用肉体保卫着城市
誓死捍卫，却茫然屈服，不折不挠拯救
心中的旗帜漫卷，扑杀敌人，获取复仇的时机
始终觉醒，但不断失败，直到独立日开始
到1946年。
雅 典
最后，是雅典，雅典是第十三
第十三是个不吉的数字，因为它消亡了
第十三又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因为它恢复了
曾经的光荣，多么聪俊
大理石雕像和雅典的戏剧
伟大的诗人和哲学家
柏拉图的学说与理想国
哲学王的意志与期盼
自然的营造力，以及犬儒者的构想
为了缔造自由永恒的元素
人间的说辞，宽容应该提倡
悲剧与喜剧，杰出的诗人与战斗的斯巴达人
将胜利开创。一切征服，归亚历山大所有
他的英明和奋勇直前的战士，在刀光血影中挺进
用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
而舍生忘死，帝王的军事学，就是征战
一个泛希腊的文化圈在形成，将雅典的美名
四处传扬。使古老的荷马史诗
精神得以传递。更承继着优良的传统
为艺术的远播，创造着美感和修辞
古罗马的诗艺和雕塑，以及人文环境
皆全赖此功。攻击啊攻击，马上的将军在得天下
而艺术和精神，则由此传入，保持着颠覆一切的
哲言。回敬着人间的道德、人性和批判
古希腊的神话，哺育了整个欧洲和世界
它的文明，使一切文明，显得过于矜持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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