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嫂嫂‖文/文弓长
张家嫂嫂
张家嫂子很喜欢纳鞋垫,每每路过张家大门口总见得她在树荫下一针一针细心的缝合鞋垫四周。我喜欢在张家嫂子纳鞋垫的时候搬小凳坐在她旁边树荫下,偶尔玩玩石子和树叶,看着针线在张家嫂子手中灵活的穿梭,便自然将她做了儿时心中的偶像,到后来甚至开始掐准时间一到就拿着小凳提前去树阴下候着了。
五岁那年,父亲因为听了大姑说城里和以往大不相同,教育水品高了不少,便带着我和哥哥兄妹俩还有母亲,一家子搬到城里落户了。当一切行李收拾妥了,父亲便要领着我上车去城里了,车子开到村口,本在朦胧睡梦中的我却听到张家嫂子喊叫着我的乳名,亲切却又飘渺。因为贪睡,再睁开眼,一片新的景象便映入了眼帘,这地方日后是要与我同处二三十年的地方,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在床上找寻衣服时,却在床头看到了一对红色凤凰鞋垫,那鞋垫周边用金色细线围着,显的美的很。
这早晨的惊喜使我瞬间睡意全无,急急匆匆的下床,慌乱中却又偏偏寻不到鞋子了,心急的我便一手抓了一个鞋垫赤着脚跑去厨房了,边跑还大声的叫喊着“爸爸!爸爸!”
厨房里的父亲也是吓得一惊,匆匆感到客厅来,看到我赤脚的样子,语气也添了些责备的味道:“不穿鞋子下地可也不怕凉着了,女孩子家一惊一乍的成什么体统!”听得出语气不算严厉,便还是满脸欢喜的举起手中的鞋垫急着问父亲它的来源,父亲说我昨日睡得沉,张家嫂嫂在村口一直等着我们,看见我已经睡了,便给母亲怀里塞了这对鞋垫急着回家看小孩了。听完以后,我抱着鞋垫坐地上开始哭了起来,父亲本就对哭束手无策,只是说了声“哭甚么,逢年过节总还是会见的。”见我没能听了进去,便急着先去做饭了,哭着哭着也不哭了,只是一个人抱着鞋垫发起了呆。
春夏秋冬过去了十几遭,尽管每年四季都是风雨雪循环着过,在这城市,到处是高楼和柏油马路,景色也别无他样,但每年却期待着早些过年,并不是对那年味的期待,只是每年张家嫂嫂都会来城里暂居几日同时带着她早早就做好的鞋垫给我用。张家嫂嫂的手巧的很,日子过得飞快,可张家嫂嫂的手艺却越来越了不得,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说是喜欢,改年在鞋垫上便看得见,活灵活现的,甚是好看。
近几年却再没收到张家嫂嫂的鞋垫,连人也没见的了,因的自己慢慢长大了,对鞋垫也少了在意便也没有在乎这档子事儿了。
前年刚过完年没几日,大早便听见母亲对父亲说“今年正逢着你本命年,不能近身的你也是要注意着点的…”可因昨日睡的晚,听了不到一半便又睡了过去。
过年总是少不了亲戚串门的,大家来了大多是在客厅里坐着,闲谈几句便就走了,但李婶不同,她嗓子尖的很,像极了夏日树上的知了,聒噪的很,每年到了二月她早早的便会来我家里与母亲闲聊。果不其然,刚快入梦时,只听得客厅里刺耳一声:“姐姐,我又来同你唠嗑了!”李婶来了,看来是要穿衣服起床了,在床上不情愿的翻了两翻还是咬了咬牙摸索起了衣服。正打算找寻鞋子出去时,只听得门外李婶说:“恐怕,这张力的婆娘得要守寡咯,哎…”这张力不是我那张家嫂嫂男人么,怎的会这样。我只得呆坐回了床上,眼里泪花打着转,忽然想起早上母亲对父亲说的话,就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听母亲说张家嫂子的男人去的早,年轻轻却得了痨病,但又因的张力哥是张家家道,(注:家道是村落里对无论是否有血缘但同姓一家人的称呼)于情于理,父亲在辈分上也被张力哥唤声三叔,无论如何也是要回去送送他最后一程的。而早些时候张家嫂嫂因忙着照顾张力哥和料理家务,手头那做鞋垫的活也搁置了,母亲见我哭的伤心便不准我回去,怕我只是哭回去耽误了大人做事。
听人说,张家嫂嫂近几月改嫁了,那男人对她很好,可人们却不见那张家嫂嫂再操旧业做鞋垫了。
我认真把那几年张家嫂嫂做与我的鞋垫都认真收了起来,张家嫂嫂再不会做这鞋垫与我了。
还记得儿时在大树阴下看张家嫂嫂做鞋垫时问起过:
“嫂子,你为啥总是在这大树下做鞋垫啊?”
“我啊,做给你哥,他出省打工了,坐这里,他回来我便立马看得见了。”嫂嫂当时说这话时笑的很是开心。
如今,张家嫂嫂不再做鞋垫了,只是因为没有盼着的人了吧…
作者简介 做生活的记录者、分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