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再忆石梅(续)
2021年的桂花,香得特别晚。国庆过后18天,流星老师带我重游石梅,桂花亭前、桂花树下、桂花香中,我盯着汲古阁大石盆看了好久,感觉梅花缸变小。幼时人小视野窄,因此望出去的路都特别长、石梅小学也特别大。而现在的石梅小学,面积更是比四十年前增加了一倍,向南扩展到原军民路,以及读书里、西门大街、军民路之间区域。
石梅小学在虞山东麓,崭新的校园倚着山坡、层层叠叠。我跟随流星在教学楼群中拾级而上,经过一棵大香樟,他介绍是古树名木,我说:“知道,原来军营里的。”他纠正:“不是,原来就在校园里。”我四下张望、确定方位,应该是我二年级教室前的那棵香樟树,但看上去没有原来那么高大,可能是作为参照物的我和教室变了。果然,再上一层楼就是桂花亭。
香樟树龄215年
四十年前的石梅小学有点破旧、都是平房,每个年级的教室散布各处、互不干扰。按照自然地势和操场,校园由低向高可以大致分成三块:小操场、大操场和后操场区域。
小操场南侧是我五年级下半学期的教室,通道在中间,教室前场地上有女贞树和水泥乒乓球桌。场地南边是围墙,一扇常年上锁的后门,出去就是军民路。军民路北段是“Z”字形的,两端分别在读书里和军营大门外,靠石梅一侧是驻常部队家属院,很多随军子女在石梅小学就读,还有一些古旧民宅,德高望重的孙明玉老师就住在这里。
小操场西侧,靠南是上去大操场的台阶,靠北是一小块长满翠竹的高地,当中是两大、一小三间厕所。厕所内上部空间是连通的,用两道高约一米八的半墙隔断。北边大间厕所是幼儿园小朋友男女混用,配置小号的茅坑板和小便池;当中小间是女厕所,进门左右两排茅坑板;南面大间是男厕所,靠墙一纵一横两个小便池,正反两面蹲坑中间隔有矮墙。五年级的男孩正是最顽皮的年纪,常熟老话比喻是“没长成的小公鸡”,经常有熊孩子在厕所里斗狠,比谁能把尿飙到隔壁去。
小操场北侧是高高的护坡墙,那年国家号召种蓖麻,我们年级的种植园就开垦在护坡墙下;当中有一个上锁的自来水龙头,钥匙由耷脚校工保管,他年纪不大,但看上去很凶,熊孩子们都怕他,前些年拍记老街巷,看见他家住在曾赵园旁的角里;沿东北角的台阶上走,就是两棵宝贝古银杏了。
小操场东侧是幼儿园,用一扇木栅门和侧柏篱笆跟小学隔断。幼儿园教室是木地板,午后铺上草垫子和被褥,小朋友就能午睡了。我幼儿园中班在石梅,大班转学去了虞阳,小学二年级又转回石梅。记得1976年初周总理逝世,老师带着我们制作了白纸花,然后挂在侧柏篱笆上。五年级教室北窗就是幼儿园的活动场地,经常有熊孩子放学走捷径,翻窗、走幼儿园出口,转过传达室就是学校大门。
学校大门内,北侧是一年级教室,教室北窗外是书台公园;南侧是学校黑板报;中间宽敞的通道经常被用来开大会,校领导在西侧高坡、天然的主席台上讲话,我们坐在下面长凳上认真听讲;西侧上坡的台阶很宽,两边花坛里各种着一株粗壮的剑麻,每年夏秋开花季,花茎高耸挺立,花色洁白如铃铛。吴志军的母亲邵宝华是一年级老师,我小时候有点怕她,因此放学后我都飞快地蹿出学校大门。升中学后反倒释然了,喊邵老师一直到她意外去世。
坡上北侧是校长室、会议室和广播室,南侧是古银杏、下去小操场的台阶和宣传橱窗,当年的获奖作品就摆在橱窗里展览。我今生第一次吃的银杏果就产自这两棵古树。每年初冬,风雨过后,古树下就落满一地的银杏果,腐烂的果肉散发着臭味,露出里面白白的坚果。听同学说果仁能吃,就不顾传说中的果肉烂手,捡了很多,去军营水池里洗干净,回家放在土灶的灰烬中煨熟,敲开外壳一尝,一丝苦味之后,满嘴香甜,就一口气吃了好多。第二天我们又去捡,被教自然课的毛全生老师看到,赶紧制止,他告诫:“小孩子吃20颗银杏果就可能中毒。”吓得我们一身冷汗。
向上走,过喷水池就是电化教室,我三年级时动工,四年级时投用,当年所有常熟小学中,只有石梅学生能在学校里看电影,放映员是马友檀老师。电化教室的老底子是一排旧教室,我转学回石梅前,在里面参加过入学考试。那时常熟只有石梅和学前两所重点小学,入学考试比较严格,甚至有农村转来的二年级学生,非但没升入三年级,反而降至一年级重读。
电化教室南面是大操场,大操场西南角是我二年级的教室,横(东西向)两间、竖(面对操场)三间,我们二(2)班在角落里。第一次走进破旧、昏暗的教室,我一眼就看到坐在一桌上的一对金童玉女——刘旸和刘芳,双胞胎兄妹长得娇小,他俩也刚从朝阳花转学过来。班长单迅从小学到高中一路都是学霸,三个副班长是女生,早读课时最喜欢用小竹杆猛敲讲台。1979年春节过后,对越自卫反击战开火了,每天早晨学校的广播里都要转播最新战况,听得一帮熊孩子热血沸腾,只盼自己快快长大。
大操场西北角是高高的护坡墙,上面是我三年级的教室(桂花厅南侧),护坡墙旁是上去后操场的台阶,出口右边是两大间厕所,这个厕所出粪时能“香”飘整个校园。后操场南侧是一道山石磊筑的矮围墙,流星说围墙还保留着,就在教学楼后面。我环顾四周,现在后操场和原来比,面积差不多大,南侧多了栋楼、西侧是山坡。现在丹井的位置原来是水泥乒乓球桌,球桌西侧我四年级的教室,因此后操场改建时向东、北移位了,几乎拓展到了大香樟树边。大香樟树长在山坡上,原来离后操场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现在后操场的北半部分是削平了一片坡脚建成的。
原来校园西北角的那片山坡是个土坡,坡顶围墙与我五年级上半学期的教室前的走廊持平,因此流星介绍说“山坡上发现古代摩崖石刻”,我就觉得奇怪。大香樟树北侧教学楼的基础没动,就是我呆过的教室位置。沿着后修的石径走上山坡,我才看清楚,那是一片虞山东麓典型的裸石地貌,现在的围墙在更高的山坡上。我说:“学校向山上扩张了,摩崖石刻原来在书台公园里。”
现在校园中地势最高的教室,四十年前是闲置的两间破屋和一个小院,后来第一批进去上课的学生中,有我。三年级时,常熟小学试点开设英语课,我有幸在那里提前学了两年英语,英语老师李雪华(还有音乐老师唐国英)是我妈的同学,原来我家的位置离现在的校园东南角只隔着一条读书里,因此我对石梅小学的记忆,很多、印象深刻。
当年的先生们
沿着长廊向下走,中间的校史陈列史外墙上有张老照片,1977年石梅小学教职工合影。仔细辨认这张斑驳的黑白照片,一眼就看到末二排右三的王美卿老师,她右边是我五年级的数学老师孟宝玉,他俩后面是毛全生、马友檀老师。这里原来是一间旧厅堂,堆满杂物,偶尔有木匠在里面修理桌椅板凳。厅堂南侧没有门窗,只有装饰着绿色琉璃花隔的半栏杆。
厅堂前的小院里,花木茂盛,最珍贵的是一棵绿梅,株型很大,每年都有外单位来高位嫁接。绿梅内侧是流云壑,据说、看样子是泉眼,但从没见过石坑里有水。小院东侧是县图书馆古籍部,正门在电化教室旁,门头上是堆塑的篆体字招牌,两扇铁皮门从来没见开过。从读书台望进去,里面有大屋顶和中西合璧式楼房,很神秘的样子。三年级时我终于发现,从绿梅后侧的排水洞钻进去就是古籍部,谁知道刚进到里面,就听见大狼狗沉闷的吼声。
桂花亭前北侧的蹑云山房原来是大办公室,我被喊进去基本上是挨骂,虽然佩戴两条杠,但翻围墙、爬山岩、钻狗洞等调皮捣蛋行动,经常有我。桂花亭左右,原是两棵亭亭如盖的200岁桂花树,现在北侧老桂只剩枯杆,一株凌霄缠绕其上,南侧老桂也枝叶稀疏、奄奄一息,倒是蹑云山房前后栽的桂花树已经长成,树冠几乎遮蔽了半个亭院。常熟老牌小学还在原址,并部分保留原貌的只有石梅,能让上世纪毕业的石梅校友一眼就认出的场景只有桂花亭。但是桂花亭左右缺少了大桂花树拱卫,东侧下山通道又被封阻,这个亭院就觉得有点异样,没有原来的韵味了。另外,凌霄是最霸道的观赏植物,几年后,小苗将遍布假山上、亭院里,比杂草还难清除。
桂花不是名贵树种,速生、养护简单,绿化部门能否移植两棵碗口粗的独杆桂花树过来,几年后树冠就能遮盖飞檐,基本恢复桂花亭百年前的样子。
两棵古桂花树,可惜了!
原来书台公园里的裸露岩石
流云壑旁的绿梅没了
山石磊筑的矮围墙
原来乒乓台位置现在是丹井
后操场向东北移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