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雕刻时光​II张晓红（河南省）

雕刻时光

☆张晓红（河南省）

四月就要过去，回眸，盼望，期待。一天一天，又快又慢。

走吧，出去看看春天，不然，她就溜跑了。出门，阳光刺眼，零零星星的口罩，流动成一道道风景。独自一人，沿着湛河慢慢走，河堤冷冷清清，河水脉脉无语，凝固成一条绿带，它在想什么？生与死，得与失，天灾，人祸？这史无前例的病毒，这铺天盖地疫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沉默，只有沉默。

手机响起，闺蜜桃子发给我一张图片，什么地方？一个浪漫小院，如诗如画。

去这里——雕刻时光小院，有兴趣吗？桃子微信问我。

看着夜色朦胧下的农家小院，我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谁的小院？

我急匆匆收拾一下，骑车赶往集合点。闺蜜小桃、老马，老马的老公彦斌已经到了。我们肆无忌惮打趣一番，启程赶往黄沟。

黄沟是闺蜜老马支教的村子，她在这里已经两年有余。她说，黄沟很美，山美，水美，人更美。村民跟自己家人一样，经常烙饼，种菜给我吃。我的孩子们，天真可爱，他们父母出去打工，留在老人身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们好多老师来这里，给孩子们带来新鲜的世界，教会他们学习，做人，很有成就感。说起这些，她眼神灼灼，扭头看着车窗外，那片片绿色的山林，偶有桃树、李树立于其间，挂着毛茸茸的小果实，在四月春风里，欢笑跳跃。老马看着窗外，不语，这一树树小果实，要熬过多少风霜雨雪，要抗击多少病虫毒害，经历寂寂寒夜，才能被春风唤醒，被阳光抚慰，才能长大成熟。也许，在走过的岁月里，黄沟，留下她最美的回忆……

一个多小时到达黄沟。下车，来到闺蜜支教住的寓所，两层小楼，干净利落。寓所前是一片开阔操场，操场北面红旗招展，东边是一条淙淙小溪，溪岸上，是两排新盖的木质结构房屋，别致典雅。寓所后面，就是闺蜜支教的小学校，院里静悄悄的，孩子们都在家歇着，疫情不结束，学校不开学。闺蜜正介绍，从寓所里出来一人——邵老师，他满面春光，迎接我们的到来。说起邵老师，老马啧啧敬佩，他文笔好，热心能干，在黄沟精准扶贫已三年，带领乡民脱贫致富。

快点走吧，去看看小院。我已经迫不及待。老马一脸神秘，悄悄对我说，女主人更吸引人。什么样的女主人？单单听雕刻时光小院，已经让我浮想联翩，如果能走入小院的主人，会怎样？

在老马和邵老师的引领下，我们穿过黄沟干净平整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房舍，十多分钟，来到一片杨树林包围的院落。在杨树林前，我忍不住驻足，瞠目，惊叹，又忍不住闭眼，冥想，好熟悉的地方，一定在梦中出现过。

再睁眼，依然如梦。三间青砖土瓦房，古朴沧桑，如一位安详沉静的农妇，默立院中西侧。院南头的菜园，白绒绒的葱花，挨挨挤挤，争相怒放。菜园里，三只白鹅，伸长脖子，张望着。北头的竹林，幽幽静静，闲散安逸，几只灰白色的鸟停在竹林里，啾啾鸣唱。房门前青青的兰草、挂叶的五角枫，还有，那些排着队的花花草草……红的，绿的，静的，动的生命，把古朴的院落热闹成桃花源。

转到屋后，天哪！这里，这个寂寞角落，才是王者天下。成片的花，在阳光下欢笑，亭亭如玉女，红的热烈，黄的张扬，白的剔透，粉的浪漫……月季花，竟如此霸道。这一树树月季花，灿烂硕大，经过人工嫁接，已然变成了能与牡丹一比高下的王者。我走近她们，想听一听月季的心跳。先靠近红得热烈的那朵，大如碗口，层层叠叠的花瓣，犹如女人的红唇，饱满丰润。一只小蜜蜂，把头埋进花蕊中，快速抖擞着小腿，一圈圈转着，吻过每一个花蕊的脸……

也许，河水可以等待；也许，人可以等待，但春天不会等待。那些渴盼开放的花儿，已经灿灿然迎接新生命的绽放。

我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花开的脚步，怕扰乱主人的清净。“没事，进来吧，耿老师很随和。”邵老师招呼着，带头进了院子。

“谁来了？”柔柔的嗓音。从小院南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位女人。我心里一惊。果然，是我梦中的样子，长发披肩，弯眉笑眼，波光如水，和小院一模一样。

老马介绍，二姐向红，率性优雅，来村里小学支教三年。她爱这里的山水、草木、空气、淳朴的乡情。她租了村民闲置的三间土瓦房，自己设计，请人施工改造，铺路，种花，粉墙，添置家具，一切都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式。院子没有围墙，四面通透，方便乡邻常来坐坐，喝茶聊天。耿老师给小院起名“雕刻时光”。

耿老师带我和桃子参观她的房间。房间内，也是我梦中的样子，整洁素雅，墙上字画，荷花荷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出屋，耿老师拉着我的手，指着门前的那株月季花，微微含笑说:“当初，种下它，以为很快会长大开花。后来，生了虫，打药太多，烧死了。本以为没希望了，想不到它居然又活了过来。”我仔细看这株月季花，枝干瘦瘦小小，长满细刺，花亦瘦小，但开得精致喜恰，每朵花都抖擞精神，认认真真，淡淡的，粉粉的，在绿叶间翘首期待。

我问耿老师，你没和家人一起住？她说，年龄大了，明年就要退休了，身体不好，糖尿病，越来越厉害。她喜欢孩子，不想放弃自己的工作。老公和女儿在上海，那里有他们的事业。各自干好自己的事情，做好自己，不勉强。她最大的梦想，是找一处清净之所，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我被小院迷倒了。我说。

是吧，它确实费不少心力。四年前，是陈书记支持我这样做的。

陈书记？

一位很不起的人！在黄沟扶贫六年，任村书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石，都跟他有关

。

我赞叹，更好奇这位神奇的书记！

他很忙，今天肯定见不到他。六年前，陈书记刚来时，标准一个帅小伙，如今，已经变成小老头啦！她感叹着，伸出手拉着我，那双手，白皙细长，只是，手指，手心磨出厚厚的老茧。

整整摆弄四年，小院才成这个样子。除了教学，就是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跟侍弄孩子一样。她柔声说着，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甜蜜。当初给小院起名的初衷是，“雕得时光慢如水，不让寸心染霜白”。小院的岁月，醉了时光，香了心魂。

倾听眼前这个如诗如画的女人，看着墙上的荷，蓦然想起，李清照写荷花的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盛放的荷花，有扁舟摇荡，舟上是游兴未尽的少年才女。在时光雕刻的岁月里，留下多少青春的甜蜜。“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莲子成熟，莲叶衰老，清晨的露水，洗涤水中蘋花，汀上水草。眠伏沙滩的水鸟，似乎怨恨人们归去太早。

也许，花只是花。懂花的人，才是春天的魂。当日子老去，青春不再；当灾难来临，安然远离；当生命消逝，岁月风化……那个人，那朵花，那棵草，仍独居深山，远离喧嚣，在时光雕刻的岁月里怡然自乐。

岁月如水，如花，亦如他和她……

作者简介

张晓红，女，笔名山鬼，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发表散文，小说，及心理学文章六十余万字，倾心写作。完稿有长篇小说《禅舞》、《黑与白》、《旮旯窝人在上海》、《遗梦白龟山》、《白龟湖》、《路》共六部；中篇小说《黑妮》；短篇小说《梦大改的脚步》、《扔儿的爱情》、《备战》、《歪鱼》等数篇；散文诗歌以及儿童系列教育类文章5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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