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小求学生涯
本文作者:贺才
1958年秋季,我在本村读完小学四年级,就得去十二里之外公社所在地得胜小学读高小,艰苦的两年住校生活开始了。
我们五六年级男生宿舍占用一所破庙,年久失修,一到阴雨天,室外大雨,室内小雨,室外雨停,室内还在滴答。我们是宿舍兼伙房,掏空四间,伙房占一间地面,盘了两个锅头,宿舍占三间,盘了南北两个通炕,中间三尺宽的巷道便是地下,炕上面铺了破烂席片。因为同学们常在炕上打打闹闹,南炕迈过北炕,北炕又蹦过南炕,多数土坯炕板塌陷,只好用泥土填满炕巷,所以炕是不过火的。伙房一生火,房顶烟筒不冒一丝烟,烟雾全部排放在室内,所以早上我们没有一人敢睡懒觉,起得稍微晚了,就要饱受烟熏之苦。人们常说最糟心不过是房漏灶火烟,这两件事都让我们摊上了。
最难熬的是冬天,由于窗户全部是纸糊的,破了没人补,任由风吹哗哗响。外面墙壁泥皮都已掉光,土坯外露,室内学生为挂东西,钉了许多木橛子,而且经常倒换位置,墙上留下许多窟窿眼儿,把手捂上,感到风还不小。室内冬天不生火炉,没有取暖设备,墙上都积上了厚厚一层雪霜,我们玩耍时身子一碰墙,积雪落一片。
睌上睡觉为了抱团取暖,都是两人伙铺伙盖,把头埋进被子里,若头露在外面,头发还被风吹得乱动,被头会产生雪霜。
最可怜的是朱义发同学,因他有尿床毛病,睌上尿湿了褥子,白天没法弄干,早上把行李卷起来冻成一整块,我们常用木棍在他行李卷上当鼓去敲。到了睌上,他用力把铺盖撕开,光着身子钻进去,用体温把冰冻的褥子融化开。也许有人会问他为何不和衣而卧?原因是他怕尿湿裤子第二天不能去上课。最终朱义发同学没能扛过第一个冬天,中途退学了。他到了十七八岁,尿床不治自愈,参了军,转业后当上了公社武装部长,这是后话。
宿舍如冰窖,教室也不暖和,虽然有火炉,但煤面多,块煤少,早上生着火炉后,你去捅一捅,他又去钩一番,一会儿火炉就灭了,无人再去生火,整天挨冻。同学们绝大多数都冻了手脚,一冬天好不了,我的双手双脚也留下了永久的冻伤疤痕。
我们住校生起伙都是从家里自带莜面和山药,交白面的很少,没有早饭,晚饭是莜面傀儡,午饭大多是蒸莜面,开饭后不打份,不分饭,就是一阵哄抢,开始我只有一个小碗,吃完后饭菜早被抢空,只好挨饿,后来换了大碗,通过总结经验,第一次必须少加点,狼吞虎咽吃完后赶快往满加,若第一次加得多,等你吃完,饭菜早已一扫而光,你只能挨饿。
1958年至1960年,恰逢我国经济困难时期,而我们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学校饭菜量少,又没有荤腥,根本吃不饱,整天饥肠辘辘,饿得面黄饥瘦,头晕眼花,我曾被饿昏几次。为了填饱肚子,只好从家里带一些干粮。大多数家庭都是父母勒紧裤带,从牙缝里省下一点粮食给孩子做干粮,主要干粮是炒面,但炒面中莜面很少,加了许多麦麸糠皮。我记得冬天家里给我带来一些冻了的干山药,就是把山药煮熟剥皮后放在一个篮子里吊在屋檐下让风吹冻晒,干了后特别好吃,是干粮中的美食,遗憾的是吃不上几次。
高小求学如此艰难,中途退学者不在少数,但我从未动摇过求学的决心。这一方面是因为家中生活也是饥寒交迫,比学校好不了多少,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学到了知识,开阔了眼界,整天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乐此不疲。我最爱看的小人书能和同学们借到,《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大部分小说我都是在高小期间看的第一次,再加上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经常能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称赞,心里充满自豪感。说实话那时年龄小不懂事,根本没有产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只从兴趣出发。
我认为高小读书经历的苦难是我人生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当今社会进步,人民生活已达小康,读书条件不知比过去好多少倍。每当我和孙辈讲起这段经历,他们只当天方夜谭。我认为现在的孩子应当“穷养",当然不能恢复我小时的境地,但让他们从小吃一些苦,经历一些困难,有利于他们意志的磨炼,有助于他们形成经受得住打击勇于克服困难的勇气,有益于他们艰苦朴素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良好品德的形成,对个人对国家都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