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汉进城
本文作者:梁建峰
有句俗话叫“山汉进城,四膝麻灵”,下面说一下我两次进城的几件囧事,以飧读者。
(一)
我第一次进城是在1979年8月。那一年我大爹在塔布公社工作,我在暑假去塔布找我弟梁建平玩儿。去了之后,我三姐因有急事要去中旗,记不清什么原因没坐上公共汽车,于是决定由我和建平各骑一辆自行车去送。当时心里挺高兴的,心想终于能看到油路了。
说起想看油路的心结,还是由我们村一户人家的一个女婿引起的。他去过北京,回来后给人们讲油路又黑又亮,走上去软颤软颤的。听到他讲的油路如此之好,当时就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见到油路并在上面走一走感受一下“软颤软颤的”。
当年中旗街上的油路修起也没几年,想到能看到油路了,心情特别激动,于是兴冲冲地和姐弟二人出发了。由于是土公路,加之又有点上坡,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中旗。骑行在街上,我问建平,油路在哪了,他说,咱们走的就是油路,我仔细一看,路上灰眉蹙眼,依稀能看到点黑色的影子,与我心目中的“又黑又亮”相去甚远,我又用心感受了一下,也没有“软颤软颤的”感觉,心想也许是骑车的缘故。
到了地方吃完饭,我又一个人悄悄跑出来,亲自到油路上走了走,来回走了很多步,始终没有感受到“软颤软颤的”。当时就对村中那个女婿产生了严重的不满,心想那个家伙就瞎谝了。后来才知道油路打扫干净,经过太阳暴晒,就是人家说的那个样子。
第二天,轻车从简,加之又是下坡,兄弟二人唱着歌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家。走时用网兜装了些茄子、辣椒,回家后,网兜仍在,茄子、辣椒早已不翼而飞。
(二)
再次进城就是两年后去呼市上大学了。
1981年我从铁沙盖中学考上了内蒙古财经学院, 9月13日从家里出发去报到。当天去了中旗,在中旗与其他六位一齐考到财院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聚齐了。14日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到了呼市车站,出了站,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有点茫然无措。几个人正在东张西望地寻找接站车的时候,突然发现上一年从铁中考到财院的张国良、陈双泉等几个校友向我们走来。啊呀,见到亲人了,真是激动啊!他们热情地把我们送上了接站车。
到学校后,接站车把我们放到了宿舍楼底下,各自报了班级、姓名,老师告诉了房间号后我们就分开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楼房,我的房间号是411,但知道房间号也不会走啊,于是就问老师:“411在哪了?”老师有点惊讶地说:“在四楼啊!”踅摸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个同行的,只好硬着头皮扛着行李往上走。从一楼楼梯开始走,走到楼梯第一个拐弯处,心想这是二楼了,再一看,不对啊,啥也没有,再往上走了一段看到了2字头的房间,哦,原来这才是二楼,这时候有点明白411是怎么回事了。继续走啊转啊,转得头晕眼花,终于看到4字头的房间了。
由于初次出远门还不习惯,高中几个同学经常攒到一起玩儿。第一次进了大城市,一切都那么新鲜,几个人相跟上逛街,其中一个重要项目就是数楼层。见到一个楼房就开始数,走一天数一天,数得脖子都疼。到晚上返校不知是路不熟还是扭脖子扭得时间太长造成脑袋缺氧,反正是转向了。好在那时候呼市的楼房不高,最高的是巴彦塔拉饭店,也就七层,不然,还不把脖子扭断了。我现在看书、写东西时间一长脖子就疼,也许就是当年数楼层落下的毛病。
再说说洗澡,我们几个同学都是农村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洗过澡,要说与洗澡相近的经历,也就是夏天在村里的水坑里耍水水。到学校后看到别人洗澡想去又不敢去,不知道怎么洗。有一天听说秦利军去洗了,于是我们几个就在学校东面的小树林等着。等他出来后,几个人纷纷上前询问,秦利军慢条斯理地给我们讲了他洗澡的过程,我进去后看见别人脱衣服我也脱衣服,进了里面,看到有一大池子水,我慢慢地把脚伸进去感觉热乎乎的……从此我们才开始洗澡。
报到那天进了宿舍,第一个见到的大学同学是李文春。他问我,你是哪儿的?我说中旗的(差点说义发泉的)。他听完后有点皱眉,看到他不解的样子,我又说,乌盟的,他这才说,哦,我昭盟的(昭乌达盟,当时还未改为赤峰市)。接着,他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看我没有听懂,于是就问我,你能听懂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吗?我说,能听懂,他有点生气地说,那不一样吗?哈哈,他说话带有浓重的赤峰宁城味,现在,我提起当年的事他也死活不承认。刚开始,东北的同学,特别是赤峰的同学坐在一起聊天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同样,我们西部的同学在一起说话,他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状况过了半年多才改善。
当年把改变口音说普通话叫做“咬京”,把东北的同学还有和与我们说话不同的人称之为“侉子”。谁要是说普通话,忘本了、不稳重了......帽子能扣一大堆。我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坚决不说普通话。突然有一天听说孟玉林“咬京”了,于是在一天中午排队打饭时,我们几个偷偷地尾随在他后面听他怎么说。轮到他,正准备说呀发现了我们,一紧张,本来是买四两米饭、一个烩菜,结果说成一个米饭、四两烩菜,把卖饭的师傅一下子也难住了,这怎么卖啊?其实,不说普通话给今后的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就说写文章用拼音打字,卷舌不卷舌有时分不清,前鼻音后鼻音大部分闹不机迷。说到“闹不机迷”还有个笑话,说的是一位乌盟老师问学生们,同学们,闹机迷了没?学生回答:老师,要想闹机迷,首先得闹机迷这个闹机迷。
经过三十多年的打拼,觉得自己终于混成个城里人了。可现在社会向智能化方向飞速发展,年轻人一部手机走遍天下,我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时代的变化。唉!我怎么还像山汉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