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寄出去的信
本文作者：冯忠亮
我已很多年头，不再大包小包地穿流在车站码头了，曾经男儿志在四方的想法，也随着年龄一天天低下了头。今年的一次远行，又勾起了我藏在心底那不堪回首的记忆。也许是被一些特定的情景打动，也许是又被身边年轻人的举动触碰，那曾经的满不在乎、装腔作势瞬间崩溃。那一刻，似曾相识，那一吻，让我泪流满面。
我扭头，看着外面的世界，晚风中，一窗烟火，阵阵秋意，一个词，天隔一方，在心里反复。看看同行的同乡，一个是情寄山水走四方，一个是漂流他乡谋生计。一个是心怀惬意赏风景，一个是忐忑不安怕风雨。突然又想起鲁迅笔下的闰土，又觉得自己还不如他。人在旅途，看到一对对情侣手挽手地走过，我竟想起了我的初恋，心里暗骂自己，多大岁数了，睡会吧。
可千万次吞噬的眼泪，在迷迷糊糊中又流进肚里，那一段从不敢示人的经历，包括发过的誓言，又涌上心头。我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最终我还是与她擦肩而过。那时，我一直以为，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相爱近六年的结局，我终不得不世俗与现实。都已到了大龄之时，我竟因家庭和自己没有成家的实力，买不起房、居无定所而自卑。再加上原本各自家长就不同意，你几次和我说了很多很多的无奈。我同意分手，因为我是个男人，再不能婆婆妈妈。我们相拥，我们哭红了眼，你说，家里给你介绍了几个对象，明天可能有一个要来，问我怎么办，我其实是心如刀绞，我说过几天好吗？你当时不明白我的想法，我是给我自己留点时间，离开你，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也许你想我会反悔我对你的承诺，我是怕我自己忍不住做出傻事。今天你应该明白，那一夜，那一别，我们之间已再无需彼此牵挂了。
可你知道吗？为此，我想走得越远越好。几个月后，当我知道你要出嫁的那天，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压抑，也才明白你一直在我心里。我骑自行车从相隔几百公里的地方连夜赶回，我不知道走了几天。当我跪在你家门前时，再也看不到你了，也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更无人理我。一路上所有的想法都已成为泡影，我踉踉跄跄地走到无人的角落，几天的劳累，使我晕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叫醒，我睁开眼，白茫茫的分不清天地，雪下得很大，我想站起来，不想让人笑话，腿却不听使唤，我才明白，自己是冻僵了。我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里！我试着爬行，活动自己的身体，也许是苍天怜悯我，我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用酒和雪擦着身体，我还是站了起来。
也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酗酒，所有的无助与无望，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无所谓。所有的想与不想，爱与不爱，都浸泡在酒里。所有的泪水，悔恨，都觉得毫无意义。我不是原来的我了，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说什么我等你，说什么我爱你，那都是醉话，又都由不得我自己胡说。
多少年了，我答应过你的，我努力坚持着。在四处打工的日子里，从没怕脏怕累，事事想做得更好，但事与愿违，无论怎样，还是没人看得起一个农民工。也因此，我厌恶那些所谓高人一等的人。愤怒中与文字结缘，但踏进这个斯文的门坎，却更迷茫！我写什么、能写什么、该写什么常常由不得自己。我因孩子们上学的事，写写某些学校的乱象，也因看病写写医院看病的流程，却又遭人讽刺与漫骂：学校有教育局，医院有卫生部门，你算哪根葱？写写强拆吧，又有人说我唱反调。我该写什么？写山写水写家乡，我却总找不到赞美的词语！这大概就是我识字不多的悲哀吧！
给你写封信吧，或叫情书吧，又该怎么命名，起个名《我想你》，却又一片空白。一个人唱首歌吧，总是跑调。突然想起我写的一首诗，吓坏了好多人，其实是写给我自己的，但愿不会吓到你。
去死吧
这反复无常的老天
一会儿大雨滂沱
一会儿炽热如火
南极与北极也在你的淫威里，
分不清季节
黯然融化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错
但我知道
野蛮和疯狂
贪婪与欲念
去死吧
那些写着救死扶伤的地方
所谓的正规流程
不仅要命
还要榨干你最后的一枚硬币
去死吧
义务教育被架空
打着教书育人的幌子
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空气中的每一个字母与数字
每一个文字
都游弋在付了费的早晚自习课上
卑鄙与无耻
竟然与为人师表同框
去死吧
飓风终于在布满疮痍的大地上肆虐
也卷起所有的灵魂
又在痛苦呻吟中重重地摔下
焦躁与沉沦
在升腾中渐渐失掉最后的平衡
去死吧
强拆与忽悠
圈地与冒名顶替
日月无光
去死吧
地球怒了
终于开启了惩罚与自戗
终将遍地抄戈
再也不分身份
也不在乎造谣与抹黑
去死吧
望着墙上的日历
数着逝去的生灵
不敢再撕一页
下跪与原谅
除了老天
包括穿着西装的秃顶
包括嫖客与妓女
也包括我糜烂的文字
去死吧
敬一敬用血汗喂养的畜生
也不必在乎
人性与兽性
也不必去分个明白
因为我也是穿着衣服的畜牲
梦想和土匪一样
拆了你的房
荒废了你的耕地
还想睡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