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美国|维克托·汉森
本文译自美国保守派智库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ion)(5月8日)
英文标题 America The Weird,英文原文见文末的“阅读原文”
作者维克托·汉森(Victor Davis Hanson),古典学者、军事史专家、胡佛研究所资深研究员,近著有 The Second World Wars: How the First Global Conflict Was Fought and Won
Francis 译,万吉庆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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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起来,美国似乎并不特殊。和中国、俄罗斯一样,美国也是一个领土广袤的超级大国。同时,美国和欧洲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此外,同中国、日本、德国一样,美国也是一个经济强国。然而,美国却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国家。
一般说来,在西方之外,在今天活着的70亿人口当中,只有少数人享有人权,也只有少数人的财产权受到保护。在欧洲和美国,法治与言论自由被视为理所当然,那里的国民享有经济繁荣和人身安全。相对于世界范围内的压迫、专制、部落主义、派系暴力、原教旨主义,上述例外要么存在于西方国家,要么存在于亚洲、拉美以及非洲的少数西化国家。
欧洲、美国、前英联邦的英语国家以及诸如以色列、日本、韩国这类西方的紧密盟友,它们的社会、政治秩序的驱动力完全不同于阿富汗和卢旺达这类国家。这句话或许在政治上不正确,但却是事实。每年有数百万非西方国家的移民涌入上述国家就是明证。今天的移民几乎是单方向的从非西方国家流入西方或西化国家。人民用脚投票比用手投票更诚实也更能说明问题。
然而,西方国家并不是铁板一块,从来也不是。
从16世纪到20世纪,因为天主教、东正教和新教的宗教分歧,西方世界为暴力所分裂。德国从1871年到1945年,从未满足于领土现状。而且,在纳粹掌权很早之前,德国就吹嘘其种族和文化的优越,神化出一个古老的日耳曼尼亚部落,它横跨莱茵河和多瑙河,依然保持着种族的纯粹性,从未被罗马人殖民,也未被其他欧洲人同化。
英国人北美的拓殖,带来了一种新型的西方文明。不过,西班牙帝国对亚洲和新世界部分地区的拓殖,和前者形成了一条断层线。西班牙的殖民逻辑与英国不同,最终,西班牙的帝国主义在南美、菲律宾和墨西哥制造了更强大的宗教一统和专制主义。北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则不然。
正如上文所言,当今的西方世界再次面临分流。西方世界的两大支柱——欧洲和美国——人口和经济规模几乎持平。但由于历史原因,以及20世纪的血腥历史,它们正朝着不同的方向演化。没错,西方文明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基于被统治者同意的政府和个人自由。但是,欧洲正日益沉湎于国家主义、乌托邦、和平主义,而且一直没有走出两次大战和冷战前线的创伤。欧盟计划不周的框架,更类似于邦联条例而不是美国宪法。
欧洲从未有过美国这样漫长的边界,也没有过大规模移民的历史。单个欧洲国家或目前的欧盟也从未拥抱过美国宪法和《人权法案》所昭示的价值观。多民族的美国靠着对自由理念(the ideas of freedom and liberty)的共同效忠而团结起来,这种想法对欧洲人还颇为陌生,至少在最近20年以前尤其如此。尽管有奴隶制这样的污点,美国没有经历欧洲式的传统,如君主制、世袭贵族、殖民主义或契约农民。
总体而言,欧洲仍然受困于法国大革命的理想:即强调结果平等,这一平等由世袭精英强制执行,而他们却不必承受自己所宣传的平等主义意识形态的后果。启蒙运动的全权家长制国家的理想在大西洋那一边(注:即欧洲)总是更盛行。欧洲的精英相信凭借足够的教育、投资、国家计划,我们可以将人性改造为和平的、理性的以及平等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欧洲国家对公民私生活的干预总是比美国联邦的触手伸得更远。
除了那部分相信美国模式应该复制到全世界的人,美国人一般缺乏这种理想主义的装腔作势。国父们原初的理想,即以分权和制衡体制来限制政府权力从而保护自由,与欧洲那种强制的博爱与平等主义完全不同。
由于这些历史和政治倾向,美国仍然是一个特殊的西方国家,它具有超越其经济和人口规模以及自然资源的影响和声望。它的财产权、无限蓬勃的油气发展、强大的国防、持枪权、宗教虔诚、自由市场经济、有限政府、慈善、强大的私人大学——这些“混搭”让美国不同于任何一个西方国家。
同样地,自由市场经济的富足和受宪法保护的近乎无限制的言论自由,二者的联姻导致了美国的丰富多样,在世人眼中,这种丰富多样常常表现为各种许可和放纵。当然,第一和第二修正案、全国橄榄球联盟、说唱音乐、美国海军陆战队、硅谷、华尔街、常春藤联盟、24小时有线电视不可能出现在其他地方。
结果,美国既是世界的避难所也是世界的灯塔。它是个人可以找到避风港的唯一地方。只有在美国,个人仍然自由地并且可以在这样的想法下生活,即可以自主地做出生活中的重大决定,无需经过政府的许可。只有在美国,从平民窟到亿万富豪的故事仍然存在,因为政府管制、幕后国家(deep state)和豪门世家仍然无法全面压制企业家或雄心勃勃的资本家。
美国尤其在西方世界内部发挥了很多重要作用。它一直在心理和意识形态上制衡欧洲的社会主义,美国强大的经济活力和持续的军事优势一直提醒欧洲人,他们偏向社会主义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没有竞争力,只会更加病态地依赖美国的军力。美国对欧洲所能做出的最坏事情就是模仿欧洲,这会让欧洲进一步强化自己的错误倾向,也会剥夺掉欧洲人极端时期的拯救者。是的,前英国殖民地,如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也最终依赖美国保证其安全,因为它们已经无法再依靠英国的力量。
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这样抵制传统、蔑视传统智慧(conventional wisdom),不论这意味着支持以色列、通过大规模依赖天然气生产和太阳能降低碳排放,还是宣布朝鲜和伊朗不能维持或获得核武项目。
外国经常批评美国是“局外人”(outlier),因为美国与联合国龃龉不断、怀疑欧盟、训斥北约成员、把大使馆从特拉维夫搬到耶路撒冷、退出巴黎协定。但是,美国的自主和对舆论的异议正是其经济、文化、政治和军事力量领袖群伦的原因,也正是世界上的被压迫者渴望移民美国的原因。若是美国在政治、文化和军事上效仿欧洲、加拿大或联合国,西方将会失去它的活力和领导地位。
世界其他国家依赖于美国的创新、军事和经济力量、研发、研究生教育、政治稳定以及人道主义。试图改变这个怪异的美国,或者让美国成为法、德那样的典型的欧洲国家,或者让美国学习其他国家,最终会让美国失去其力量之源。如果世界觉得美国奇怪(strange),那他们需要明白这种怪异(weirdness)正是世界可以依赖美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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