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创的城池

夜了,去看荷。

  塘很大,点缀着江南格调的暗蓝浅黄的灯。有蛙和不知名的虫远远近近地鼓噪,几处亭台在荷叶间隐现。大概农历十三四的样子,“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和一些与之类似的句子便很形象,很争先恐后。

  就想,这世界的圆润和灵秀就只有静若无声的荷能代替了。它们漫出水面,只挺着细细的茎叶便可霸占一方风景,像一篇老成稳重的字,过了用叹号和大气磅礴的排比句比喻句努力造出声势的前半段,渐渐进入了娓娓道来仅用逗号和句号便足够应付的后半程,已经不必搜肠刮肚太过用力地叙述了,一切冲撞的情节和激情都不必用咆哮和嘶吼的形式,一滴露在荷叶上静卧的姿态就足够坦然对抗。

  这里,那里,我和世界。

  塘几乎不见水,全是些荷的影子。那该是极大的一块洼地,有着浅浅的水,塘底被藕横七竖八的连填充着,丰满而有内容。荷也是有皱纹的,斑驳零乱甚至是残破的,它们很会掩饰,一叶枯了便立即有另一片新生的叶倚过来挡在身前,于是,入了眼的就都是生机,它们的疼,只留待夜深时自己舔。

  它们是些婆娑相宜的植物,浓淡、深浅、动静,都相宜,是国画的水墨感,不急不徐,暖,亦缓,如握了大半生的瓷,亮着,也温润着,圆滑着,通透着。

  很是不想把“遗世独立”这四个字放在这里,甚至连独立都可以省略了,它们的遗世,不是跳脱尘外,而是真的不上场,不争鸣,不吸人眼球,也不占据主场和头牌,它们只是静,与世界对视着,不争。荷即是君子,而君子,若玉。

  便可知,这才是孑然一身的超然世外,看了荷,才知道“笑容”二字之间,是该加一个顿号的:

  笑、容。仅此二字,全已是入世哲学的全部课程。

  人曾说,刘创这名字不好,丁丁当当全是利器,未免太过锋芒,伤人伤已。可是,名字和生日,我都无权退货,名字之外,活成荷的温婉,便足够好。

  如果把名字种在土里能开出花来,我想种一片叫刘创的荷,开一片叫刘创的花,清风拂过,满园摇曳,月光倾照,这,活该是我的城池。

题图取自白仁手机摄影集

白仁:原名洪于乔,广东省知名摄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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