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祝师斌：【今晚情人节】（散文） / 开普饭

今晚情人节

文/祝师斌

下班回家，冒着微冷的细雨，信步走过一条幽深的街巷。街旁咖啡店飘来的熟悉旋律，使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温暖荡漾了全身。那是台湾歌手孟庭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上世纪九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经典老歌。听着那忧郁深情的歌声，我忽然想起，今天是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是鲜花、玫瑰和巧克力的浪漫夜晚。

我虽五音不全，但却喜欢孟庭苇的歌曲，说是喜欢，其实是着迷她歌声中那淡淡的忧伤、深情的守望。记得上大学那几年，青涩的我像还没有成熟的酸杏，每天都在忧伤和孤寂的守望中度过，那时唯一能给我慰藉的，就是听孟庭苇的歌曲。特别是每年的情人节，舍友们都在鲜花和情人的浪漫中花前月下，而自卑的我像一只受伤的小麻雀，孤零零地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那首《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让那淡淡的伤感，抚平我孤寂的灵魂。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学时那个青涩而忧郁的我，尽管历经岁月的冲刷和打磨，但仍旧顽固地保留了自己的个性，木讷得像根木头。每天买菜、送孩子和上下班，程式化的平淡生活，使我早已淡忘了“爱情”、“鲜花”和“浪漫”的颜色。若不是听见那首熟悉的歌曲，还真忘记了今天是情人节。

妻子与我一样，属于那种特别持家顾家的人，抚养孩子、操持家务、上班下班，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对于情人节，她有时会在淡忘中突然想起，在我耳边嚷嚷，要我带她逛商场，给她花多少钱，买什么样的化妆品和服装首饰。正当我深感愧疚，要兑现承诺时，她却忘掉了提过的要求，打消了之前的念头。我知道，在她心目中，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孩子和家庭。情人节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记忆的符号，一句唠叨的话题，她没有浪漫的性情，也没有奢侈的豪爽。

在这个城市里，不懂浪漫、淡忘情人节的何止我和妻子。今晚在细雨朦胧的街巷，我所见到的，也只是三三两两的情侣，他们缩着脖子，顶着衣帽，游荡在烟雨摇曳的灯影里。看到如此清冷的景象，我甚至怀疑起来，这是温馨浪漫的情人节吗？

其实大多数中国人对待情人节，都像我和妻子一样，显得矜持而拘谨。

在我国传统文化里，几乎找不到“情人”、“浪漫”这样的词语。在传统中国人观念中，“浪漫”往往与“放荡”、“轻佻”、“不自重”等行径相类同，这与几千年来中国社会重群体道德形象、轻个体人格人性的标准要求格格不入。特别是“情人”一词，几乎被认为是社会伦理道德的异类，没有谁敢在这方面越雷池一步，就算放荡不羁的文人学士，也不敢大着胆子说出口。即使是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矜持的国人对“情人”的称谓，还是羞于启齿，对“浪漫”的行为，还是显得拘谨，尽管他们内心强烈地渴望“情人”和“浪漫”，但面对强大社会群体道德标准，人们还得有所敬畏和顾忌。

当然，随着现代社会发展，越来越多的人突破了传统道德的戒律，他们开始审视人的自我存在，追求个性的人格和自由。这应该说是社会的一大进步。但整个社会对他们来说，却是刚刚挣脱传统道德的束缚，随即又踏入残酷现实的泥潭。

现代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驱赶着人们永无休止地奔忙；物欲横流的浮华和喧嚣，刺激着人们的追求和欲望。整个社会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是机器上的一个部件，无奈而疲惫地绕着不停旋转。没有憧憬和未来，没有激情和浪漫，没有诗和远方。老年人就像老之将至的耕牛，即使退休了，还要为儿孙发挥余热；中年人则像低头拉磨的犟驴，背负功名利禄的沉重枷锁，年复一年重复着自己的圆；年青人更像掉入陷阱的牛犊，周身缠绕着事业、婚姻、金钱和住房的绳索；就连懵懂未明的学生，也像背着厚厚硬壳的蜗牛，在择校的热潮和作业的重压下，过早地弯曲了稚嫩的脊背。环视周遭，除热恋中的男女有浪漫的胆识和激情外，还有谁会在意今天是浪漫的情人节呢？还有谁会手捧鲜花对自己的爱人说声“亲爱的，我爱你”呢？

我站在细雨微冷的街巷，昏黄的灯光把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咖啡店里，孟庭苇那首《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还在细雨中幽幽地飘荡。我大步走向一家鲜花店，今晚我要买一束玫瑰花，送给我的爱人，让这个情人节的夜晚浪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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