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诗歌赏析】秋士:读诗心解

滋水美文  有爱、有情怀、有品位
致力于最优质的阅读体验
《滋水美文》
︱第392期︱
审稿|谭长征   编辑︱王会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读诗心解
文|秋士
(一)
客舍并州已十霜,
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更渡桑干水,
却望并州是故乡。
此刘皂《旅次朔方》诗也,为羁旅怀乡之作。起句言客居并州之久,次句述思念咸阳之切。“已”字,道尽厌弃异域之绪;“日夜”,可知萦恋故乡之心。北渡桑干,不能无因,个中必有几多隐衷难言,故统托之以“无端”二字,委婉曲折,含蓄不尽;“更”字写足怨怼之情,且与“已”遥相互应,弥见沉哀入骨。结句写错认并州为咸阳,凄恻深婉,令人柔肠寸断,不忍复读,亦可想见诗人泪随笔落之态。
通篇以“忆”柱意,语浅情真,朴厚沉郁。久居在外,无日无夜不思故乡,情洵凄苦;今非但不得归,即并州亦不能留,相去更远,其痛为何如哉?然诗人不著一字,但云“却望并州是故乡”,千回百转,声情顿挫,真乃设想妙绝。诗论者称之为“进层法”,如宋人永叔“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几道“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何梦无”者是也。不知者谓客居并州既久,遂生留恋之情,谬矣。
(二)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此杜牧《赤壁》诗也。借咏史而遣怀。首联记实,由所见之断戟,思及赤壁之鏖战,盖为下兴叹之由也。尾联即发议论,出语虽云东风不助,东吴必亡,意则羡瑜有东风相助,发己经纶满腹却无由施展之慨也。
此诗妙处,大抵有二。其一,末句由小见大,即明写二乔为曹所掳,暗寓东吴为魏所灭。盖大乔、二乔乃吴要人,二人既入魏,吴岂复存耶?或云:牧之“社稷存亡、生灵涂炭都不问,只恐被捉了二乔”(许顗《彦周诗话》),盖不知斯也。其二,立意含蓄委婉。因牧之抱负无从实现,故借他人之杯酒,浇自家胸中之块垒。不知者,或以为“感兴亡”,或以为“讥周郎”,或以为“重天时”,咸差矣。
(三)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此乃易安《点绛唇》词也。上片写打罢秋千之慵状,下片写见到客人之羞态。上片为下片蓄笔作垫,通体如行云流水,活泼流转。起二句叙事,一“慵”字,写尽疲惫懒散之态。第三句点处时令、时间。第四句一“透”字,可想见打秋千之极乐、极狂。过片陡转急下,“袜刬”句,极见其仓皇之状。末三句,又极见其掩饰之态。纵览全词,一个天真、活泼、羞涩之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或曰:“金钗溜”“青梅嗅”袭李后主“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余谓不然。后主极言舞之盛、醉之甚,易安则极写羞见客人之仓皇窘态。虽造语相似,而情境自异,各臻其妙。此首用“扫处即生”法,即不写打秋千之乐,而写此后之情事。
(四)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柳永之《雨霖铃》词也,写别情离恨。上片“寒蝉”句,写所闻。“寒蝉”,既点时令,又渲染气氛。“对长亭晚”句,写所见。“长亭”,既点别地,又寓别情;“晚”,点时。“骤雨”“初歇”分别为下“留恋”“催发”之因。“都门”,点饯别之地。“无绪”,写所感。因伤别,故借酒浇愁;而愁不可释,故觉“无绪”,足见离愁别恨,充塞胸臆。因“骤雨”而幸得“留恋”,因“雨歇”而又被“催发”,见出不忍别而又不得不别之情。此三句,句法方驰忽顿,半句一转,将临别时欲饮无绪、欲留不能之复杂心情,委婉吐出,极尽曲折之妙。“执手”句,实写别时之情景,可谓传神。细腻真朴,凄恻欲绝。由“念去去”三字,可知乃虚写别后之景。烟波浩淼,暮色苍茫,楚天辽阔,正衬托出离人之恨重,所谓“亦景亦情”者也。过片“多情”句推开一层,点出“别”字,并为下句作垫。“更那堪”句翻进一层,见出此时离别之尤可伤痛,并遥应上片起句。“今宵”句,自问自答,设想酒消人醒时所见之景,透出离别后孤独凄戚之情。千古名句。“此去经年”承“今宵”而来,进而推想来年相思之苦,藉以突出今日离别之恨。“便纵有”句,满腔离恨,喷薄而出。“更与何人说”对照上片“无语凝噎”,笔重句朴,哀痛入骨,再次突出“别恨”。
上片着力突出一个“别”字,依次写出未别、临别、别时之所闻、所见、所感,由出行到“帐饮”,到“催发”,到“执手”,再到“念去去”,突出惜别之心情,离别之苦痛。针细线密,天衣无缝。下片先写自古离别之可哀,以见秋日离别之更可哀,又层层推想别后之寂寞与相思,最后写痴情难诉之可痛,前后以“自古”“更那堪”“今宵”“此去”“便纵有”等虚拟词语串之,一气贯注,使充沛之感情得以尽情表露。全篇亦景亦情,情景交融,有实有虚,虚实相生,可见布局之匠心。又,《雨霖铃》为唐玄宗于栈道中悼念杨贵妃之曲调,音节哀怨凄断,亦可知选调之苦心。
(五)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此姜夔《扬州慢》词也,乃感念世乱之作。以昔日之盛,衬今日之衰,对比鲜明,感情强烈。“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信然。起二句点维扬昔日之盛况,盖为下写今日之荒芜作反衬也。“过春风”句写所见。昔时“名都”“佳处”,而今惟余荠麦,则可知乱后屋舍人家,已荡然矣。对比鲜明,令人警动。“自胡马”句,池木乃无知之物,犹厌谈兵;人乃有知之形,其厌兵之情,又当何如?不言而言矣。借物况人,深透无匹。陈庭焯谓此三句“包括无限伤乱语”,甚是。“渐黄昏”句写所见所闻,静中见动。此三句补足荒寒景况,以反衬出凄寂不堪之情。下片开头议论兼抒情,所谓“感慨今昔”。用杜牧诗意,而以“须惊”“难赋”言之,则昔之繁华,今之破败,判然矣。“二十四桥”句既写所见,又兼抒情,所谓“融情入景”。一弯冷月,摇荡波心,其荒凉凄清之景可见,其昔是今非之感可知矣。末句明写花,暗写人,亦花亦人,从花见人。盖花为谁生,人复为谁生耶?凄怆伤怀,催人堕泪。
(六)
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此乃马致远《越调·天净沙·秋思》曲也,写游子怀乡。前四句状景,后一句抒情,情景相生,出神入化。头三句,结构均衡,整齐重叠,而每句又对偶工稳,有主有属。起句以“昏鸦”为主,次句以“人家”为主,再次句以“瘦马”为主。由昏鸦栖树、人家团聚而念及游子萍迹,其感物伤怀之情,当为何如?况兼古道坎坷,西风凛冽,瘦马如柴,更见其沉痛不堪。“夕阳”一句,收散景于一盘,景象辽阔苍茫。结句直抒思乡之情,游子流落异地之苦于此可见。
通体诗中有画,字字珠玑。周德清称其为“秋思之祖”,王国维赞其“深得唐人绝句妙境”,非虚誉也。
关于作者
秋士,本名毛安曹,西安市蓝田县人,陕西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现已退休。关注政改,有时评文章200余篇见诸共识网等网络媒体。近两年言域逼仄,只好含饴弄孙,闲来听听音乐,看看球赛,读点心灵鸡汤文字,倒也安宁清净。
滋水美文
汩汩清泉流过     倾听心灵声音
长按二维码关注订阅

主编微信:mxy2722801
声明︱图片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
投稿邮箱︱865909186@qq.com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