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那遥远的故乡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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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经历

会为我们铺陈一生的底色

童年的经历会为我们铺陈一生的底色。这是谁说过的话呢，已经记不起来了，但这句话却一直都留在记忆里，而且越是成长，越是清晰。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辽阔的原野，无名的野花，郁郁葱葱的杂草。喜欢树叶上的风，在天空中游走的云，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它们简单纯朴，和童年时坐在田埂上看到的一样。它们的气味是纯净闲逸的，浸透我的呼吸并融入血脉，严重影响了我的人生态度以及审美趣味。

　　因此，在看到《林荫道》的一瞬间，我就着迷了。这缘自于一种气味相投地懂得，无须过多言语，像那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彼此会意，一个眼神一句问候就足够。画上泥泞的乡间小路多像我家门前的那条呀，路上是深深浅浅的辙痕。那是被马车，牛车，驴车，小推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辗出来的。要不是路两旁那些高而细的树木泄露了秘密，我简直要把霍贝玛引为同乡了。

　　这幅《林荫道》是霍贝玛最负盛名的作品。他一生只画自己喜爱的题材。树木环绕的水塘，乡村的道路，农舍，是他笔下常见的风景。隔着漫长时空，我仿佛闻到了他的气息，不合时宜，不媚俗，甚至孤傲。像他画中那些树一样，恣意昂扬，以舒展的姿态直指苍穹，哪怕他是瘦的，因而显得有些伶仃。伶仃，这个词让人想到风骨。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

它们忘记了流淌

于是这份宁静永在

霍贝玛永在

　　我也喜欢路上的那个人，他牵着牲口信步走在路上，这是劳作之后回家时悠闲而又从容的步态。记得小时候，姥爷牵着我家的驴往回走时，就是这样信步而行的，不急不缓。正是黄昏将至，日在西天，炊烟袅袅奔向丝绸一样柔软的苍穹。现世安稳。

　　目光略向上移，那里是一团团淡紫色的云，如丝如缕柔婉轻盈，絮般浮在蓝色的背景上。它们要向哪一个方向飞，是要追逐风的脚步吗。此刻微风正拂过树梢，叶子们都在喁喁私语。在岔路上，两个相向而立的农妇在聊天，她们聊的是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小事吧，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风景的一部分。还有像猫一样卧在树旁的农舍，以及矗立在远处的教堂尖顶，都诉说着一种静默的美。它们的静谧氤氲出淡淡的暖意，有家的气息。我仿佛就站在那些农舍旁边的树底下，悄无声息，不被注意。周遭的一切，都是我的风景，也都是霍贝玛的风景。他把淡淡的忧伤调进不同的色彩，以此来诉说他的心事。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它们忘记了流淌。于是这份宁静永在，霍贝玛永在。
　　

雨后青灰的街道

街道两旁暖暖的晕黄的街灯

以及那些古老幽深的店铺

就连霍贝玛出生的那座城市也让我生出无限向往，阿姆斯特丹，我是在记住这个名字之后，才记住荷兰的。我记得它雨后青灰的街道，街道两旁暖暖的晕黄的街灯，以及那些古老幽深的店铺。这是一座浸着水汽的城市，因而显得湿漉漉的，是湿的，也是诗的。阿姆斯特丹，把这几个字放在舌尖上，然后放缓呼吸，让它们一个字一个字被送出来，你会感觉到它的柔软和敏感。这是一座适合生长画家的城市。

　　但它不是我的，所以只能欣赏无法深入。我熟悉的，还是我的小村，我熟悉它的四季，以及那些藏在四季里的宁静。尤其是夏季的午后，没有风，蝉鸣如雨。小路的车辙上阳光在跳舞，那些白亮白亮的阳光真晃眼睛。路两旁的垂柳兀自蓊郁，它们虽然没有亭亭的体态，但却有着一样淋漓尽致的静谧安然。这份安然里，有我的呼吸。

　　其实我对霍贝玛的沉迷，也仅止于林荫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