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忙人钱茸
三八节那天,小群展示了十幅女性素描,钱茸很感兴趣,希望为她也画一幅。她和小群是相识近半个世纪的好友,自然不能推却。
小群初识钱茸是1972年。她们原来都是知青,插队一个在洪洞,一个在定襄。被录取为山西大学首届工农兵学员,小群是中文系,钱茸是历史系。因为火车托运行李到得晚,报到那天她们没有铺盖,临时安排进学校招待所,住同一间房。俩人趣味相投,自来熟,聊了一夜,由此开始48年的交往。
那时,全校的知青见面熟,钱茸是个枢纽性人物。比如米家山就是她介绍小群认识的。
1977年10月,我们两对新婚夫妇结伴旅行结婚,登黄山,游西湖,一路同行,无所不谈。当时是穷游,食宿省之又省,我和小群20天下来只花了200多元,但美好的感受至今难忘。
钱茸钟爱音乐。少年时代就拜周崧学小提琴,拜任士荣学手风琴,拜严良堃学指挥。她下乡插队,还带着一架手风琴。第一届招收工农兵学员,定襄没有音乐专业名额,历史系老师任茂棠爱才,把她招了进来。史学本非钱茸兴趣所在。她曾设法转系,未能如愿。但她拉手风琴伴奏小合唱,在校留下较深印象。毕业后,先到忻县地区做理论教员,又去大同办文艺杂志,后来到《中国青年报》当编辑记者。30多岁调进《人民音乐》杂志当编辑,总算人到中年,走进了音乐界。她还要求学深造,38岁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书,一直到今天。
我印象中的钱茸,总是很忙。她的父母是外交官。所以她很想出国留学。为准备留学,她前后忙了好多年,学外语,考托福,还试图学习调钢琴,想靠这门手艺支撑留学费用。将近50岁,才放弃留学计划。
她同时为著书而忙。经王岳川推荐,北大出版社约蒋菁、管建华和她共同主编《中国音乐文化大观》,参与撰稿者众多,进度不齐,多亏后来结识了既懂音乐又会著书的宋庆光,才让此书圆满完成。后来,她又和老宋合编了一本《歌声中的岁月》。老宋也是我的朋友,他已去世,我们都为之神伤。
大学时代,小群和钱茸对双方的父母及家人都很熟悉。前几年,钱茸的父母和小群的母亲住同一个养老院,我们和她父母来往不少,却始终找不到和钱茸见面的机会。她在电话里总说:最近太忙。
我在电话里问她,忙什么呢?她说忙着报考博士生,想攻读语言学博士学位。我说,现在年轻人想进大学教书,没有博士学位,很难迈进大学门槛。你已经是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再到其他大学读博士,程序上不是反了吗?她说,有一个研究语言音乐学的计划,自己懂音乐学,不懂语言学,所以想从头学起。我说,到了这把年纪,要学什么,自己看书就行,直接找学者探讨也行,何必再去考学?你也知道,在中国读学位,要拿出大量时间应付外语考试、政治考试。你选的导师,擅长的学问也未必与语言音乐学关联。等你拿到博士学位,恐怕就该退休了。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她带着录音机,专门听我母亲用扬州话吟诗。去年春节期间,我们有过一次小聚。她对我说,感谢你那年提议,让我决定不考博士,先写书。现在,《语言音乐学基础》已经出炉,
《探寻音符之外的乡韵》也已完稿。前天又告诉我,这本书印出来了。
我问她在中央音乐学院开这门课吗?她说,我已经退休了,现在算返聘。可惜,返聘教授不让再招研究生了。她担心,好不容易为语言音乐学筚路蓝缕,再无传承。她至今不愿停歇,继续倾力于中国“乐说”研究。
对语言音乐学,我自然是外行。只记得,前几年央视举办《中国民歌大会》,钱茸和田青同台担任点评嘉宾,听到她为方言在声乐中的地位疾呼。我想,这就是语言音乐学的题中之义吧?中国地域宽广,民族众多,在我印象中,蒙族、藏族、朝鲜族等使用本民族语言的歌手更有特色,而那些使用汉语的少数民族歌手,特色便不够突出,可能这也是语言音乐学探讨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