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四海:舞台上的美与丑
笑的剧场:以丑求美的文武丑生张恒
舞台上的美与丑,在黄梅戏文武丑生张恒那里,艺术地呈现出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这即如黑暗之中的光,矛盾对立的两者能够和谐地融和在一起,并且因为有了黑暗才能显现出那束光的耀眼。记得奥古斯特·罗丹说过,人们所看到的那个“丑”,在艺术中是能变成“美”的,然而这样的“丑”需要艺术家或作家手中的那根魔杖去触击。我想,青年演员张恒的那根能够触击“丑”的“魔杖”,即是他表演的手段,更是他在进入不同类型“丑角”之前所做出的审美思考。
在我看来,一个不会思考的演员是难以想象的。在黄梅戏传承基地(再芬黄梅公馆)舞台下,作为观众,让我兴奋的是,台上的文武丑生张恒浑身都是戏,在《十五贯·访鼠》 《闹黄府》 《双下山》 《乌龙院·活捉》等传统折子戏中,但见他使出浑身解数:蹦、纵、窜、跳(动作),挑、滑、勾、抹(唱腔)是那样得心应手,他扮演的形象不仅仅是活灵活现,而且惟妙惟肖,来自观众席上由衷的阵阵掌声,也许是对他所演绎的艺术形象最为真实的肯定。
在我的视野中,文武丑生张恒总是能够通过调动各种手段——也就是极具个性化的动作、身段、唱腔、念白、扮相及夸张的面目表情,在嬉笑怒骂、滑稽幽默间,将所扮演的人物内心世界昭然若揭,进而自然而然地有了让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让人们在轻快或沉重的笑声中有了反思与顿悟,或者更为深刻的思考。
在今天,观众的笑声和掌声,同样尤其珍贵,这不仅仅是因为笑声和掌声自然而然地来自人们内心,而且符合戏剧审美范畴“丑”与“美”的交替与变化,黑格尔说过,喜剧的出现还更需要主体的自由权和驾驭世界的自觉性。(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297页)。当人们面对戏剧舞台,他们期待的岂止是悲剧的控诉或倾诉艺术,他们也还需要或者更需要的是心理的超脱与解放。观众面对戏剧舞台发出的笑声与面对世间万象所发出的笑声,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同样是将那些无价值的东西摧毁在人们的笑声中。
在丑与美的对立而又相互依存之中,我强烈地感受到张恒那种“丑中见美”的渴望。这自然与他在戏校打下的基本功和平日里流下的汗水是分不开的,然而我又如此认定,这与他对所扮演角色努力思考紧密相关。因为戏剧演员扎实的基本功和平日的刻苦,仅仅是做一个合格演员的前提与条件,如果要出类拔萃地成为优秀演员或者“名角”,尚需要演员对戏剧人物形象由内而外地不断地进行揣度与琢磨。我感觉到文武丑生张恒,虽是90后青年演员,但他已有了“名角”应有那种艺术创造觉悟。戏剧与生活不同,戏剧艺术之美,不在于那根魔杖是否指向生活中的那个美,而是在于它是以怎样的方式去化丑为美,并创造了具有美学价值的形象。舞台上的人物神表于色、形表于外,既是审美要求中“以丑求美”的需要,也是台下观众期待的结果。
戏中的“丑角”更是如此。文武丑生张恒也是如此。
“丑角”一直是暗淡的,但始终有一束光在寻找着他。这是因为在以往的黄梅戏舞台上,担纲主演的基本上是旦角和生角。可以说,在2017年5月,再芬黄梅剧院让文武丑生张恒担纲主演具有开创意义,多少年后,人们也许感谢这次旨在黄梅戏后继有人的专场演出,会为安庆黄梅戏历史进程中的又一次进步而感到欣慰,而再响起掌声,并由衷地笑出声来。此刻,我似乎听见了那个时空中的笑声。
2017.4.3.,安庆
杨四海,河北省人,有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百万字散见于《散文》《中华散文》《散文百家》《长江文艺》等众多期刊;作品收入《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00-2011)》《中国随笔年度佳作2011》《新散文百人百篇》《零距离·名家笔下的灵性文字》等多种选本;散文集《河边叙述者》获湖北省第九届文艺楚天奖文学作品类特等奖;单篇散文曾分别获得安庆市首届文学奖、湖北省文艺楚天奖文学奖、长江作协首届文艺奖文学创作成就奖、《安徽文学》2015年度文学奖散文提名奖。作者系安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长江航道文学工作者协会副主席,长江作家协会第一届代表大会主席团成员, 2012年被授予“长江航道文化使者”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