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芹：有温度的小萝卜头
【总第065001期】
有温度的小萝卜头
作者：冯淑芹
提起小萝卜头，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电影《红岩》中那个瘦弱可爱的孩子，也正因为这部电影，小萝卜头这个称呼便成为孩子可爱的代名词。
人们常说这样一句话“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从教师的视角演绎这句话，那就是“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从教多年，教过的小萝卜头无数，然而能让我记忆犹新的却始终是那个有温度的小萝卜头。他叫曲志文，是在三年前，他上五年级的时候我有幸成为了他的语文教师，从此，我们便开始了两年的师生缘分。
这个小萝卜头很特别，这是我给他所在班级上第一节课时，他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正常来讲，五年级的孩子，年龄大多11岁左右，身高一般1.55米以上，而这个小萝卜头身高却只有一年级的孩子那么高，矮矮的，胖乎乎的，还带着一副高度近视镜，眼睛略微有些斜视，时不时眉头有点皱。因为他坐在第一排座位，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所以老师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外貌中一切能看到的细节。他的头发虽然浓密，但头上的一道道疤痕却把原本浓密的头发变成沟壑纵横的梯田造型。一节课下来，我的嘴虽然貌似在不停地为学生讲授知识，心里却始终因为这个小萝卜头与众不同的外貌而生发出一个又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矮？为什么这个孩子头上有一道道疤痕？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让我在心神不宁中度过了备受煎熬的一节课。正当我喊完下课要走出教室的刹那，一个甜甜的声音叫住了我：“老师”，我回头一看，正是我课堂上心里为之产生一系列问号的小萝卜头。还没等我开口，他的一连串的问话就开始了，“老师，您姓什么？”“老师，您记得吗，我上一年级时，您教过我书法课？”“您......?”.....他说话间，舒展的眉宇，上扬的嘴角，和着他那一句一个“您”字，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小萝卜头的温度，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一个礼貌的小暖男的形象深深根植于我的记忆中。
回到办公室，我急切地向班主任了解这个小萝卜头的情况，心中一些列的问号在班主任那里终于找到了答案。对这个小萝卜头心中存有疑问时虽然备受煎熬，但从班主任那儿得知答案后，心里的负担却异乎沉重了。原来，这个小萝卜头头上的疤痕是手术留下的。小小的年纪，竟然得了脑瘤。11年来，先后做了四次开颅大手术，浓密的头发也遮不住的一道道疤痕就是这么来的。由于多次开颅，影响了脑垂体激素的分泌，所以他的个子才相当于一年级孩子的身高。11岁的年龄，正是孩童最幸福快乐，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而这个小萝卜头却在不该承载的年纪承载了这么多，我的心除了疼痛和颤栗，还有什么呢？此时的我懵懵的，只感觉这个小萝卜头头上的疤痕似乎已由他的头上游移到我的心里，并结结实实地粘到我的心上，让我时不时地感到锥心之痛。
记得有一次我到班里上课，刚想往黑板上写字，发现黑板还没有擦，我正要发火之际，这个小萝卜头赶紧站起身来跑到黑板前拿起板擦便擦起黑板来，由于个子矮矮的，高处还要跳起来擦，一边跳一边擦，还一边安慰我，“老师，您别生气，我马上擦完”，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安慰的话语，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小萝卜头的温度，也让我觉得这个小萝卜头的教养远远高于许多健康的孩子。后来类似于这样体现教养的故事发生在这个小萝卜头的身上多次，实事求是地说，他是我教过的患病最重的一个学生，也是我教过的最有教养的一个学生，没有之一。
与其说这个小萝卜头头上的疤痕让我有锥心之痛，那么接下来与之相处的两年的教学生涯却让我感到极其漫长且又揪心。我们都知道，脑瘤这种疾病虽然可以手术治疗，但却无法根治，也就是说，病痛是时时刻刻折磨着病人的。这个小萝卜头所经受的这种折磨，我们所有教他的教师们都一直见证着，并和他一起痛着。在课堂，他每每不舒服时，总会礼貌地举手告诉老师，“老师，我头痛，我想趴一会儿”“老师，我头有点晕，我想休息会儿”“老师，我想吐，我去一下厕所。”有时因为要去外地看病，经常多日不能来学校上课，诸如此类，已经变成了他学生生涯的常态。可能在学生的眼中，对这个小萝卜头的种种表现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作为教师和为人母的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习以为常，置身事外，教了他两年，心足足疼了两年！
到此，作为读者的你，心里可能会发出疑问，这个孩子这样的身体状况，他的学习成绩会好吗？你可别说，他的学习成绩还真不错！那时班级里有50多个孩子，他的成绩居然能在中等偏下，高于许多身体健康孩子的成绩，这是我始料不及却也在意料之中的。这个小萝卜头在身体舒服时，学习状态是极佳的。他善于思考，善于发问，听课极其专注，也常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只要身体允许，学习从不拖沓偷懒，甚至于多次下课时，像个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地，嘴角始终上扬，挂着微笑地问我一些关于学习的问题，还让我帮他定时推荐一些好的书目，拓展课外阅读。海伦凯勒曾渴望得到三天光明，所以我就想，如果上帝能给我教的这个小萝卜头三天健康，那么他会不会做出与海伦凯勒同样不凡的成绩？我私自揣测，他也许会的。我更期望他会的。
说来也巧，今年的四月份我去医院查体，恰巧在医院碰到了这个小萝卜头的妈妈。我正在打印体检报告时，突然听到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冯老师，”我回头一看，噢，原来是那个小萝卜头的妈妈，她依旧憔悴。彼此简短的寒暄之后，还没等她开口说别的话，我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她一连串关于小萝卜头身体状况的问题，她说“孩子的身体就那样了，已经开颅多次了，以后也不能再做开颅手术了，只能保守治疗，走一天，算一天吧。孩子长这么大始终是过三点一线的生活——家、学校、医院，尤其是寒暑假，几乎就都是在医院渡过....”从她哀叹的话语中，我能理解她每天面对受病痛折磨的孩子时的那种无助、无奈和痛苦。“不过，我儿子每天都生活得很开心，很乐观的。”之后她又向我讲述每每她儿子提到曾经教过他的老师时，他都是那么的激动，并会详细向她描述哪位哪位老师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无微不至的关爱，尤其是曾经教过他的班主任王老师....小萝卜头的妈妈还让我代她转达对王老师的谢意。一番交谈之后，我感到了些许的轻松。
回家的路上，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上帝在这个孩子的头上开了一道道疤痕，却给他的心灵注入了一道道阳光。正是这道道阳光，让他成为了一个有温度的男孩，这温度不仅让他自己的人生有前行的热度，也给予了他周围的人以足够的温暖和慰藉。
如今，不见这个小萝卜头已经一年半有余了，这一年半的路他走的一定不轻松，但我始终坚信，他一定依旧是那个有温度的小萝卜头---一个每开口说话便嘴角上扬，谈吐文绉绉，举止彬彬有礼，心里充满阳光地小暖男。“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我教他时常给他讲的一句话，希望他能始终如一地记得，一如既往地笃定践行，快乐前行！
2018年11月1日
【作者简介】冯淑芹，生于黑龙江，喝松花江水长大，求学于黑龙江，毕业后相继从事理论宣传，党校教育，人力资源管理及义务教育教师工作，现居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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