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埋了9年的人,发现时仍守着军需库,可惜一个失误双目失明
1924年夏天,一支波兰军队奉命到以前俄罗斯军队曾经占领过的军事重镇——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去发掘一座在战争中被炸塌的军需仓库。由于距炸毁时间相隔9年之久,风吹雨打,自然变迁,已经寻找不出当年军需仓库的痕迹。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堆堆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的乱石木块,士兵们用土筐把土石一点一点搬走,用了好多日子,才到了地下隧道的石砌拱顶。士兵们又用铁镐和钻头在拱顶上凿开了一个大洞。一名士兵擎着火把,从漆黑的洞口爬了进去。洞里静得可怕,除了士兵自己的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站住,什么人?”
实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断喝,这喝声在地洞里引起了一连串的回响,持续了很久。
“鬼!鬼!”波兰士兵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大喊了两声,顿时把等候在洞口的同伴们吓呆了。
“你怎么了?”洞口的士兵问。
“鬼!洞里有鬼!”年轻的士兵一边往外爬,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待他到洞口之后,同伴们以为他胆小,就七嘴八舌地奚落他。
一个大个子士兵自告奋勇地走了过来,拍拍几乎被吓呆了的年轻士兵的肩膀,嘻嘻地笑着说:“来,陪我一块去看看你的鬼!不要怕,我在前边,你在后边。”
像第一次那样,他们爬进了洞口,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前面又传来一声断喝:“谁?站住!”
那大个子士兵一听,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作响,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他顾不得多想,拉着身后的年轻士兵转身就跑。
“站住!站住!”随后又传来哗啦哗啦地拨动枪栓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讲流利的俄语,而且把枪栓拨动得哗啦啦响。世界上恐怕再没有比军人对这种声音反应得更敏感,判断得更准确。那——什么东西才能拉枪栓?当然只有人,既然是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一次,他们挑了几个俄语讲得比较流利的士兵和先前的那两个士兵一起,再次朝洞里爬去。为了摸清情况,看清那个喝问人的面孔,也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们特意多点了几个大的火把,熊熊的火焰一下子把洞里照得通亮。
“站住,什么人?不然我就开枪了!”
喊声过后的寂静中,又清晰可辨地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从口气上判断,这完全是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哨兵的口令,说明有一个人正站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暗处,严格按照军人条例履行自己的职责。看来,如果对不上他的口令,是根本不可能靠近他的。波兰士兵想了想停住脚步,让一个俄语讲得最流利的军官试探地回答道:“我们是波兰军人,奉命到此执行任务。”
“请打开通行证!”哨兵威严地说道。
“通行证,什么通行证?”
“俄国沙皇部队,军需处签发的通行证!”
听到这个久已陌生的词儿,一群波兰士兵都乐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费了很大劲儿,才让洞里的人明白:旧日的俄国早已改朝换代,如今,在那块土地上,已建立了新政权,叫苏维埃人民共和国。
这个昔日俄罗斯帝国的军人,对波兰人的话半信半疑。仍然端着枪一动不动,不肯让他们向前迈动一步。他告诉他们,他是俄国沙皇部队的军人,是被派到这里来看守军需仓库的,在没有接到上司的命令之前,是不准任何人到地下室来的。
“哦,上司……波兰士兵们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人”。
原来,这个军需仓库的地址,就是这个哨兵的直接上司,一个当初曾经掌管这座大型军需仓库的白俄上校提供的。
1915年夏天,大约是7月中旬,德国军队从东线向波兰发动了进攻,俄军在敌人的强攻下开始撤退。华沙被放弃了,继华沙之后,又放弃了卢布林,最后被迫离开了波兰东部地区。8月份,德国人便来到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要塞的城下。
在这些奉命即将炸毁的设施中,无法运走的还有一座在城郊某地的巨型军需仓库,这座仓库设在离地面很深的地下掩蔽室之中,里面存放着大量的粮食和军装。掌管这座仓库的就是那个白俄上校。
上校接到炸毁地下仓库的命令后,便向司令部提出不该炸这座仓库的理由,上校说:“郊区居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仓库,所以只要把地下室的入口炸坍,不让敌人知道就行了。这样,以后俄军能光复失地,仓库入口不难掘开,里面的储备品就能重新利用了。”上校的建议被采纳了。士兵们匆忙地放好了炸药,像预想的那样,炸塌了地下室的入口。从外面看,任何仓库的痕迹都没有。
几个小时后,德国军队便开进了布列斯特。战斗在东线继续进行。但上校在当初的期望却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俄军没有能收复布列斯特。两年以后,便爆发了十月革命,紧接着苏联便退出了战争,再往后则又爆发了长期而又激烈的国内战争。在这场战争中,那位白俄上校,成了白俄分子。所以在红军彻底击溃敌人以后,他就和他的许多同党一道流落到外国去了。9年以后,他已经老了,在经济极为紧张的时候,便突然想起了自己手里掌握的秘密——布列斯特那炸坏了的地下军需仓库。于是上校怀着满腹希望来到了波兰,揭开了埋藏在地下整整9年的秘密。
直到波兰士兵向这个哨兵准确地说出那个白俄上校的名字后,他才仔细地朝面前的波兰军人扫视了一番,慢慢放下了手中枪,并撤离了自己的岗位。
“你知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你……”
还没等波兰士兵说完,哨兵就毫不思索地答道:“当然知道,9年零23天,不含今天在内。我是9年前——1915年8月2日下午4时接的岗。”这使波兰士兵大为震惊,谁能想到,一个埋在地下9年不见天日,9年与世隔绝的人,居然能准确地说出人世间的时间变化,而且是如此地准确无误。
波兰士兵扶着哨兵,一步一步地走出地洞,爬上了地面。夏日的太阳像个炽热的火球,把千万支滚烫的金箭投向地面。波兰士兵扶着哨兵刚到地面,突然听到哨兵惨叫了一声,并见他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天呐,直到这时,波兰士兵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永远不可饶恕的罪过:哨兵过了9年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在把他带到地面之前,应当事先蒙住他的双眼,然后再慢慢一点一点地让他适应光亮。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哨兵已双目失明。
仓库入口被炸的那天,俄国哨兵正在地下隧道里站岗。那天他的心情特别好,他刚刚收到了一个姑娘写来的求爱的信,他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细心地折好放入口袋。
突然,洞外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这突如其来的轰响震得他两耳发疼,连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后,他被包围在黑暗之中……
当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可怕时,一切已经晚了。他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身体碰撞在隧道的石壁上,头被碰得血流不止。他一边拼命地扒泥土,一边疯狂地叫喊、呼救,咒骂那些忘掉了他,而把他活活埋在坟墓的人……
一切挣扎都无效了。当这个俄国哨兵确信,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他不再叫喊呼救,咒骂。他重新回到站岗的那个隧道里,慢慢蹲下来,点燃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琢磨起自己的处境来。
“能,一定能活下去!”这是哨兵在仔细察看了地洞以后,在绝望中升起了生的希望。
原来在这个军需仓库里,贮藏着大量的面包干、罐头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食品。因此,可以不必担心饿死。除了食品外,他还发现仓库里有不少的马合烟、火柴和硬脂蜡烛。
更使他宽慰的是这里还有的是水。布列斯特周围有不少的沼泽和水地,所以距地面不深的地方就有潜流。
空气问题也不用担心,洞壁上有许多空隙能透进空气。哨兵还发现,隧道口顶的一处还凿有一条细长的通风道,幸好通风道没有完全堵死,通过它,白昼的光亮可以从地面上微弱地照进来。
一天夜里,点燃的蜡烛不知怎么引起一场火灾,火势越来越猛,一直蔓延到存放蜡烛和火柴的地方,竟一下子劈劈啪啪地燃起了大火。等哨兵被浓烟烈火烤醒以后,整个地下仓库已经全被烈火吞没了,连他自己的衣服。棉被也冒起了火苗。他迅速脱下衣服,光着身体,以军人特有的勇敢和顽强的毅力与大火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当他扑灭了烈火的时候,已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了。他倒在阴冷潮湿的隧道里,整整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动。大概在他的9年地下生活中,这是仅有的没有履行哨兵职责的3天。当死的威胁终于解除以后,他又开始在阴冷黑暗中打发日子,连她给他寄来的那封信,也只能凭着记忆去体味和“默读了”。
当他第一次看到老鼠的时候,他还曾经为这里除他之外还有别的动物光临而感到高兴。然而,不久他就感到恐惧了。这些大老鼠以惊人的速度繁殖着,其行为也越来越大胆放肆,它们不仅破坏仓库里的储备物资,而且还威胁着哨兵的生命——有好几次,当他睡熟时,它们用那尖利的牙齿居然啃着他的脸颊。于是,一场灭鼠之战便拉开了战幕。
这确实是一场非同一般的战斗。一个人在漆黑中同跑得极快、动作灵敏的老鼠搏斗,其艰难的程度是可以想象到的。经过长期的努力,他终于学会了凭声音和气味分辨自己看不见的敌人,以至后来,竟然能够每天成十成百地杀死它们。
当波兰军士们听到这个在地洞里生活了整整9年的俄罗斯哨兵,居然能准确地讲出自己在地下生活的时间时,无不震惊,甚至在许久以后都难以置信。其实,这个哨兵有一部特别的日历。
每天,当一线微光从头顶的细小的通风孔道熄灭以后,他就在地道的墙壁上画一个记号,表示过去的一天。他还计算周日,星期天的记号比其它日子的记号都长。每逢星期六,都像一个真正的俄罗斯士兵所应做的那样,严格地过“洗澡日”。当然,他是没有洗澡条件的。他用刺刀在地下挖出的水坑的水,仅够他一天的饮用。他在每周一次的“洗澡日”,不过是从储备物资中拿出一套内衣和两块新的包脚布而已。
他穿上新的衬衣,衬裤以后,就把穿脏的那套整齐地叠好,以套为单位,单独放在墙边。增高的脏衣服垛就是他的日历:4套表示一个月,52套就是他地下生活的一年。当他的解放日到来的时候,他已经堆积了450多套穿脏的内衣。
波兰军士们把这个俄罗斯哨兵带到布列斯特最高级的旅馆里,给他理了发,洗了澡,又让他美美地喝足热咖啡。而后,征得他的同意,把他从布列斯特带到了华沙。在那里,他们自告奋勇地凑了一大笔钱,请了华沙最高明的医生为他医治失明的眼睛,然而,令这些波兰军土们丧气的是他的眼睛始终不见好转。而且,据这位最有名的医生断言,这个俄罗斯士兵大概永远也不会重见光明了。
当波兰士兵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他时,他们希望他能够大哭一场,或者狠狠地朝什么人大骂一顿。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这个坚强的军人甚至还对着那些尊崇他的波兰军士们和记者们,极其微妙极其从容地笑了笑。
几天之后,这个俄罗斯哨兵谢绝了波兰军士们的挽留,独自回国去了。波兰军士们知道他思念自己的祖国,向往作为一个苏维埃公民的崭新的生活。然而,谁也不知道,在他的衣袋里还揣着一封情书,他带着它,去寻找那美丽的蓝眼睛姑娘去了……